最顺手的位置,将云梯、盾牌握在汗湿的手中。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和一股浓烈的、属于战前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雄性气息。
城头之上,守军同样彻夜未眠。火把的光芒在墙头连成一条摇曳的光带,如同给这座黑色巨兽镶上了一圈不安的金边。张任身披铁甲,外罩一件挡露水的深色斗篷,按剑肃立在正门城楼。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紧紧盯着北方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秋夜的凉意浸入铁甲,带来刺骨的冰冷,但他仿佛毫无所觉。身边的亲兵能听到主将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那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咚!”
第一声战鼓,如同沉睡巨神的心跳,沉闷、巨大,悍然撞碎了黎明前最后的宁静!声音来自魏军大营深处,带着一种原始而野蛮的力量,震得人心头发麻。
“咚!咚!咚!咚——!”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鼓点由疏至密,最终连成一片滚雷般的狂潮,仿佛有无数面巨鼓在同时擂响,天地间只剩下这催魂夺魄的轰鸣!
“呜——呜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紧接着冲天而起,与战鼓声交织缠绕,撕裂空气,在山川平原间碰撞、回荡,激得人浑身血液都似乎要沸腾起来!
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一线惨白的鱼肚白,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雒城那狰狞的轮廓和城外无边无际的玄色浪潮。
“大魏的儿郎们!”刘湛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喇叭,清晰地传遍前军,冷静而充满力量,“前进!拿下雒城!第一个登城者,封侯!赏万金!”
“杀!杀!杀!” 积蓄已久的杀气如同火山喷发,魏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进攻,开始了!
第一波打击,来自天空。
随着军官凄厉的号令,魏军阵后数以千计的强弓硬弩,在同一时刻被拉至满月!
“嗡——!”
那不是弓弦响,而是成千上万支箭矢同时离弦形成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蜂鸣!刹那间,天空为之一暗!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迁徙的蝗群,又如同死神挥出的黑色披风,带着刺耳的尖啸,遮天蔽日,朝着雒城城头覆盖而去!
“举盾!隐蔽!”张任声嘶力竭的呐喊在城头响起,瞬间被箭雨破空的尖啸淹没。
“噗噗噗噗……!” 箭矢如同冰雹般砸落!大部分狠狠钉在城垛、盾牌上,木屑纷飞,铁盾被凿出深深的凹痕。但也有不少箭矢从缝隙中穿过,或者以刁钻的角度越过盾墙!
“啊!”
“我的腿!”
“救……”
惨叫声瞬间在城头此起彼伏。不断有守军中箭倒地,鲜血从伤口中飙射而出,在微弱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一个年轻的蜀军弓手,刚探出头想寻找目标,就被一支流矢贯穿了眼窝,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向后栽倒。
然而,蜀军的反击同样迅猛!在军官的指挥下,幸存的弓弩手冒着箭雨,从垛口后探身,向下倾泻箭矢!床弩巨大的弩枪带着恐怖的动能,发出“嘣”的巨响,射向魏军的冲锋队列,有时甚至能一连穿透两三个魏兵,将他们像糖葫芦一样钉在地上!
在箭雨的掩护下,魏军的步兵方阵,如同决堤的玄色洪水,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向着雒城墙根发起了亡命的冲锋!最前排的盾牌手奋力举起巨大的橹盾,组成移动的盾墙,后面的刀斧手、长枪手扛着无数云梯,紧紧跟随。沉重的脚步声、甲叶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和疯狂的呐喊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一切的声浪,狠狠拍击在城墙之上!
“放箭!滚木!擂石!给我砸!” 张任挥舞战刀,亲临第一线指挥。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但依旧稳定。
守军冒着不断落下的箭雨,奋力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擂石推下城头!巨大的圆木和沉重的石块沿着城墙轰然滚落,带着无可阻挡的势能!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木砸下,直接将一架靠上的云梯从中砸断,梯子上攀爬的七八名魏军惨叫着,连同断裂的梯子一起摔落下去,筋断骨折的声音令人牙酸。沉重的擂石更是如同死神的重锤,砸在盾牌上,连人带盾砸成肉泥;砸在头颅上,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
“金汁!快!浇下去!” 有校尉厉声高呼。
几个冒着恶臭白气的大铁锅被抬了上来,守军们用长柄铁勺舀起那翻滚着的、由粪便、毒草和硫磺等物混合熬煮而成的恶毒汁液,对着下方攀爬的魏军兜头盖脸地倾泻而下!
“嗤——啦——!”
“啊——!!” 被滚烫金汁淋中的魏军,发出了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凄厉惨嚎。那恶臭的液体瞬间烫掉皮肉,毒物顺着伤口侵入体内,带来蚀骨钻心的剧痛。中者无不皮开肉绽,从云梯上翻滚跌落,在关墙下痛苦地蜷缩、翻滚,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死状凄惨无比。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在城墙上下弥漫开来,形成了一种地狱般的嗅觉体验。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魏军凭借兵力优势和悍勇,前仆后继,不断将云梯靠上城墙。彪悍的魏军锐卒,口衔钢刀,一手举着小圆盾护住头脸,一手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抓住梯蹬,奋力向上攀爬!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功勋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漠视。
城头守军则用长矛从垛口缝隙中乱戳,用刀斧疯狂砍断云梯的钩爪,用石块猛砸,双方在城墙边缘这狭窄的死亡地带上,展开了惨烈无比的拉锯战!尸体如同下饺子般从城墙上坠落,鲜血很快染红了城墙根部的土地,汇聚成涓涓细流,流入护城河,将河水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轰!轰!轰!”
魏军阵后的投石机群,在经过紧张的调试后,终于开始发出沉闷的咆哮!数十斤重的巨石被巨大的扭力抛射而出,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划出一道道致命的抛物线,狠狠地砸在雒城的城墙和城楼上!
“砰!” 一块巨石正中一段女墙,砖石碎裂,烟尘弥漫,躲在后面的几名守军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砸成了肉泥!另一块巨石越过城墙,砸中城内一处民居,瞬间房倒屋塌,引起一片惊慌的哭喊。
烟尘尚未散尽,周仓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到一处城墙段因连续被巨石轰击,墙体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和裂缝,守军防御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他立刻如同发现猎物的猛虎,大吼道:“那里!龟儿子的防线松了!第二突击队,跟老子上!集中兵力,给老子冲上去!”
在他的亲自督战下,一队最为彪悍的魏军重甲步兵,顶着盾牌,冒着城头愈发密集的矢石,如同狂暴的犀牛,奋力冲向那处受损的城墙,将云梯死死架了上去!周仓甚至杀得性起,将大刀往背后一插,亲自攀上云梯,如同巨猿般向上猛爬!城头守军惊恐地向下投掷石块、倾倒热油,都被他灵巧地或用盾牌格挡,或险险避过。
“挡住他!快!长枪手上前!” 一名蜀军队率声嘶力竭地喊道。
几名守军挺着长枪,对着刚刚冒头的周仓猛刺!周仓怒吼一声,左手盾牌猛地向外一格,荡开几支长枪,右手已然抽出背后大刀,借着冲力一跃,竟然真的登上了城头!刀光如匹练般扫过,瞬间将两名守军拦腰斩断!
“魏将上城了!” 恐慌在局部蔓延。
“休得猖狂!”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正是张任亲率卫队赶到!他见周仓凶悍,知道寻常士卒难以抵挡,立刻挺枪迎上!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周仓的大刀与张任的长枪狠狠撞在一起,溅起一溜耀眼的火星!两人都是力大沉猛之辈,这一下硬碰硬,震得手臂都有些发麻。
“好家伙!有点力气!” 周仓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配上他满脸的血污,如同地狱修罗。他得势不饶人,大刀挥舞如风,照着张任猛劈猛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张任则沉稳许多,长枪如龙,点、刺、挑、扫,将周仓的攻势一一化解,枪法精妙,显然技高一筹。但他心中也是暗惊,这黑脸魏将的勇力实在惊人,而且其登城极大地鼓舞了魏军的士气,这段城墙危矣!
两人在狭窄的城头辗转腾挪,刀来枪往,杀得难分难解。周围的士兵都下意识地避开,为他们留出空间,只有兵刃碰撞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趁着主将缠住周仓,蜀军士兵拼死反击,终于将后续攀爬的魏军暂时压了下去,几名悍卒围着周仓猛攻,周仓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身上瞬间添了几道伤口,血流如注,只得怒吼着边战边退,最终在亲兵接应下,被迫跳下城墙,落入下方的尸堆中,侥幸未死,但登城之势已被遏制。
与此同时,徐晃指挥的冲车,也对雒城的正门发起了持续而猛烈的撞击! “一、二、撞!” “轰!” 包裹铁皮的巨大撞木,在数十名精选壮汉的推动下,带着千钧之力,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击在包铁的厚重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巨兽咆哮般的巨响!城门剧烈震颤,灰尘、碎木簌簌落下,门后的顶门柱发出令人牙酸的**。
城头上的守军则拼命向下射箭、投掷火炬、倾倒火油,试图烧毁这可怕的攻城锤。几支火箭射中了冲车顶部的防火湿泥和皮革,燃起了小火,但很快被随行的辅兵扑灭。更有守军抬起巨大的石块,瞄准冲车奋力砸下! “砰!” 一块石头正中冲车顶部,木屑飞溅,砸伤了几名推车的魏军,但冲车的结构异常坚固,依旧在号子声中,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炽热的阳光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这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又从中午杀到日头偏西,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泣血的伤口,悬挂在西边的天际,将天地间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凄艳而悲壮的红色。
雒城之下,已然化为了真正的人间炼狱。尸体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几乎要与城墙等高。残破的军械、燃烧的云梯、散落的箭矢、碎裂的盾牌到处都是。护城河几乎被尸体和杂物填平,河水变成了粘稠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硝烟味、焦糊的恶臭和金汁那无法形容的腥臊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者精神崩溃的恐怖气息。
魏军伤亡极其惨重,攻势几度受挫,城墙下躺满了阵亡将士的遗体。但后续部队依旧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在军官的驱赶和战鼓的激励下,一波又一波地涌上,踩着同伴的尸骨,继续向上攀爬,没有丝毫退缩。守军同样疲惫到了极点,伤亡巨大,许多地段原本的守军已经所剩无几,只能由临时征发的民夫和轻伤员补充上来,抵抗的力度明显减弱。
张任身先士卒,甲胄上布满了刀箭的划痕和砸痕,沾满了凝固和未凝固的血污,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嗓音早已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靠手势和眼神指挥,嘴唇干裂,虎口因长时间紧握兵器和格挡而被震裂,鲜血淋漓。他依旧在城头奔走,哪里最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然而,看着城外仿佛无穷无尽的魏军浪潮,以及城内越来越少的守城物资和身边不断倒下的、熟悉的面孔,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开始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夕阳的余晖,如同吝啬鬼手中最后一点金币,一点点收敛,天色迅速暗淡下来。魏军又一轮凶猛的攻势,在守军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的抵抗下,再次被暂时击退。战场出现了短暂而宝贵的间歇,只剩下伤者垂死的**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衬
第七十二章 雒城鏖兵-->>(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