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两下,继续干;晚上陪笑笑画画、数星星,哪怕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也会把故事讲完(讲的是他小时候听来的 “孙悟空打妖怪”)。
他想用尽全力为笑笑筑起一个坚固又温暖的港湾,让她即使没有母亲的陪伴,也能踩着父爱的基石,勇敢地面对往后的风雨。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从心底冒出来,像春天里的小草,蹭蹭地往上长:要不要再试着找找苏晚晴?
上次他托苏晚晴的闺蜜李姐打听消息,李姐在信里犹豫了半天,只说她去了南方,好像在一家服装厂上班,具体在哪、做什么,一概不知。
他还翻出了苏晚晴以前的通讯录,纸都发黄了,照着上面的地址寄了三封信,要么被退回来写着 “查无此人”,要么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
他不是想破镜重圆,毕竟当初她走得那么决绝,连笑笑的生日都没留下一句祝福 ——
去年笑笑生日,他从供销社买了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三根蜡烛,笑笑吹蜡烛时还说 “要等妈妈一起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人,最后抱着蛋糕哭着睡着了。
可他看着笑笑怀里攥着的全家福,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圆圈,又忍不住想:至少该让女儿知道,妈妈没有消失,她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或许也会偶尔想起她。
这样,笑笑每次画全家福时,会不会就不用在妈妈的位置画圆圈,心里的空缺会不会能少一点遗憾?
可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林凡狠狠压了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店铺柜台后的订单本,蓝色的封面边角磨破了,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十几家客户的需求:
这时,巷口的李婶隔着门喊:“林凡,张大夫让我再跟你说声,笑笑下周一去社区卫生院体检,别忘了带体检本啊!”
林凡赶紧应了声 “知道了,谢谢李婶”,又从抽屉里翻出体检本 —— 封面是红色的,上面写着笑笑的名字,还是苏晚晴以前填的。
他摸了摸封皮,想起上次答应带笑笑去公园放风筝,结果忙着给张叔修水管没去,笑笑委屈得躲在角落哭了好久,他当时心里像被揪着疼,发誓再也不辜负女儿的期待。
寻找苏晚晴太渺茫了,万一找不着,自己跑南跑北浪费时间,谁来照顾笑笑?
万一找着了,她不愿意见女儿,甚至说不认识笑笑,又该怎么跟女儿解释?
难道要告诉笑笑 “妈妈不想见你” 吗?未知的风险像一张网,密密麻麻裹住他的心脏,让他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爸爸……” 笑笑在梦里轻轻呢喃了一声,小脑袋往林凡怀里又蹭了蹭,像只找温暖的小猫。她的小手松开衣角,转而抓住了林凡的手指 ——
她的指甲刚被林凡昨晚剪过,圆润光滑,不会刮到自己,指尖还带着点奶香味;林凡的手指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是昨天拧螺丝时被划的,贴了块胶布,他怕胶布蹭到笑笑,悄悄把受伤的手指往掌心收了收。
林凡赶紧低下头,在女儿带着泪痕的小脸上亲了亲,声音轻得像羽毛:
“笑笑,别怕。爸爸在呢,爸爸永远都在。”
他的下巴抵着女儿柔软的头发,鼻腔里满是淡淡的奶香味 ——
那是笑笑睡前喝的奶粉味,是从供销社买的 “红星” 奶粉,还混着点洗发水的清香(也是蜂花牌的),是他昨天给她洗头发时用的。
这味道是他所有的软肋 —— 只要笑笑皱一下眉,他就愿意放下所有事;更是他所有的铠甲 —— 再累再难,只要看到笑笑的笑脸,就觉得能撑下去。
前几天笑笑发烧到 39 度,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得起皮,嘴里一直喊着 “冷”。林凡抱着她往社区卫生院跑,凌晨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裹着冷空气往脖子里灌。
他把自己的厚棉袄裹在笑笑身上,拉链拉到顶,只穿一件薄毛衣 —— 毛衣是灰色的,有点起球,风灌进领口,他打了个寒颤,却还是把笑笑抱得更紧,怕她再着凉。
到了卫生院,排队挂号、抽血、取药,他忙前忙后一夜没合眼。天亮时,他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掉,眼睛里全是血丝,连鬓角都冒出了几根白发 ——
他以前从不愁白头发,可自从苏晚晴走后,白头发就越来越多。
王猛早上来开店,看到店里没人,赶紧往卫生院跑,进门就看到林凡红着眼圈守在床边,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热水。
他二话不说,把带来的早餐塞给林凡 —— 豆浆装在保温桶里,还热着;包子是肉馅的,冒着热气。
“你在这看着笑笑,店里有我呢”,他硬把林凡按在椅子上,自己替他看店、帮客户选服装。
那天王猛忙到下午三点才顾上吃午饭,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背上,却还笑着跑回卫生院说 “放心,订的服务装都拿走了,笑笑好点没”。
那一刻林凡就明白,父爱或许没有母爱那样细腻温柔,不会记得给孩子梳漂亮的辫子,不会煮出可口的辅食,却像脚下的土地,沉默却坚实 ——
他或许不擅长表达,却会用尽全力把最好的都给孩子。他要做笑笑最可靠的那座山,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都稳稳地站在她身后,让她回头时总能看到自己。
至于 “妈妈” 的答案,林凡想,或许真的该交给时间。
也许等笑笑再长大一点,能听懂 “妈妈有自己的难处” 这样的道理;也许某天他去南方送货,会在某个街角偶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
她或许还背着那个米色帆布包,头发还是栗色的;也许王猛说的对,“该来的总会来,眼下把娃照顾好才最实在”。
他低头摸了摸笑笑手里的全家福,轻轻把那张纸抚平 —— 纸上的褶皱太多,他按了好一会儿才平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口袋里还有笑笑早上塞的一颗水果糖,糖纸是粉色的,有点粘,和全家福放在一起,像藏着个小小的秘密。
等晚上回家,他要陪笑笑把妈妈的位置画完,哪怕先画一朵小花,也好过空荡荡的圆圈。
眼下,阳光还在货架上淌着,墙上 1993 年的挂历被风吹得轻轻晃;
王猛在门口整理货物,哼着《在希望的田野上》;
笑笑在怀里睡得安稳,小胸脯一起一伏。
他只要守好这家飘着奶香味的笑笑宝贝屋,守好怀里这个带着奶香味的女儿,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