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地响了起来。
“督……督帅大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队列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此人乃是惠州府的名宿,姓黄,前朝中过举人,在地方上德高望重,素以公正闻名。
此刻他拄着拐杖,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老朽……老朽以为,督帅此举,或有不妥。”他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说道,“我广东宗族之田,多为‘公尝田’,乃祖宗数代传下,用以供奉祭祀、抚恤族中孤寡、兴办学堂。此乃祖宗之法,亦是地方之情。若尽数缴之朝廷,恐……恐祖宗不安,民心不稳啊……”
他试图用祖宗之法和民心这两样历来对付官府无往不利的武器,做最后的挣扎。
大厅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希望黄老先生能说动卢象升,哪怕能将八成降到五成,也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然而,堂上的卢象升听完这番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老者一眼,只是对着身旁的周朝先随意地挥了挥手。
那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仿佛只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但周朝先瞬间明白了,他对着堂下亲兵,使了一个眼色。
“拖出去。”
冰冷的声音响起。
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还没反应过来的黄老汉,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向厅外拖去。
“督帅!督帅!老朽所言,皆为肺腑之言!你不能……”
老者的惊呼与挣扎,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大厅之外,传来一声短促而沉闷的惨叫。
“啊——!”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那是刀刃入肉后,拔出时带出的声音。
一滴血,溅在了大厅的门槛上。
这声惨叫,这滴血,像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在绝对的暴力和皇权意志面前,任何的祖宗之法,任何的地方之情,都是一个笑话。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
“噗通!噗通!噗通!”
大厅之内,二百余名广东官绅代表瞬间跪倒了一片,他们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士绅名流的体面。
“我等有罪!我等有罪!”
“我等愿献出所有田产!报效皇恩!求督帅大人开恩!”
“我等愿为朝廷效死!求督帅饶我等一命啊!”
哭喊声、求饶声、磕头声,响成一片。
卢象升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正如皇帝所言——用最直接的血,来浇灌新秩序的基石!
……
就在这群旧世界的代表们磕头求生的同时,一场规模浩大的权力交接,正在广东全境同步进行。
一队队广州新兵护送着一名名新任命的,或从省外空降、或从南镇巡查司提拔的官员,奔赴各府、州、县。
他们手持总督府令与吏部文书,从那些战战兢兢的旧官吏手中接过了代表权力的官印、鱼符和库房钥匙。
新官上任的第一道命令,毫无例外,只有八个字:
“清丈田亩,一体纳粮!”
与此同时,在广州总督府那鸦雀无声跪倒一片的大厅里,卢象升的目光越过堂下众人,开始了另一番布局——择人取势,以填补权力倾覆后的空白。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高声念道:“罗氏罗文秀、梁氏梁启、张氏张敬德……”
被念到名字的,都是一些中小宗族的代表。
他们或是在风暴之前最早向巡查司秘密告密的;或是在刚刚的新生大会上,最先跪下磕头最响的。
“尔等深明大义,心向朝廷,本督深感欣慰。”卢象升的声音难得地有了一丝暖意。
“现任命尔等为各乡里长、甲长,负责监督各宗族‘献田’‘缴税’之事。办得好,日后本督另有重用;办得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那些被点到名的中小宗族代表,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他们立刻感恩戴德地再次磕头,声音比之前响亮了十倍:“谢督帅栽培!我等定为朝廷、为督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一手分化拉拢,阴狠而有效。
它让那些被剜肉的大宗族还要受到这些昔日他们看不起的小宗族的监督,彻底断了他们阳奉阴违的念想。
而这场新秩序建立的最高潮,发生在更广阔的乡野之间。
一队队士兵与新任官吏,护送着一群目光坚毅的石匠,开进了广东无数个宗族的核心之地——宗祠。
在族人惊恐而又不敢反抗的目光中,士兵们用大锤将那些刻着“家法族规”、“擅入者死”、“某氏私地”等字样的石碑,一一砸得粉碎!
这些象征着宗族独立王国地位,凌驾于国法之上的“私法碑”,在铁锤下化为齑粉
第302章 :风暴过处,草木皆靡-->>(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