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如今衙博令五艘舴艋舟连舫,一次便足以渡河上百人。
    一切准备就绪后,彭随向天三射鸣镝箭作为信号,第一批连舫舴艋便如落叶般飘飞过去。纵使处于秋汛时节,渭水宽达两百余丈,但到底地处平坦,流速不急,船头船尾的船夫们拼命摇橹,舴艋舟以一个平稳的速度向北靠近。
    大约一刻钟以后,衙博领着第一批士卒上了北岸,他们还没站稳,果然遭遇到了何攀所部的迎头痛击。河东军的将士们在半干的河滩上列阵,见对方深陷泥沼之中,阵型又不紧密,立刻就瞄着这些西人弯弓拉箭。黑夜中箭矢完全不见踪迹,河东人不知道自己射中了没有,那些上岸的西人们也不知道如何躲避,完全是看运气。
    总体来说,正如彭随他们事前预料的那样,夜里箭矢更难以命中。西人只要高举盾牌,便能从容列阵,然后在北岸形成了数个小且坚挺的半圆阵,而后如同蜗牛一般,坚定且有力地向前挺进。而在接近到一定距离后,衙博身为前锋统帅,高喝一声“杀”,西人们纷纷扔下盾牌,抽刀与河东军贴身肉搏,那些河东人们把火把扔到地上,顿时杀成一片。
    这些渡河的西人们确实是悍不畏死,他们多是当年益州战败的老卒,此时存了雪耻立功的心思,即使第一批上来的人少,但在衙博的带领下,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他们就如同疯子一般往内砍杀,即使身上中了箭矢,只要没伤到腿,就一个劲地往前冲。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一战是必胜之局。只要冲开足够的空间,让后续的舴艋舟继续源源不断地运人,河东军便势必陷入绝对的兵力劣势,继而无法招架。事实上,即使是这千余人的攻势,其猛烈程度,也大大出乎了何攀的预料,其前线的阵势一度混乱变形。
    这其中也有衙博身先士卒的功劳,无马步战,将领的危险与普通士卒等同,可他一手持槊,一手持刀,左右围杀,极为狂野。这是因为在入蜀一战后,他信了天师道,继而花重金买了免死符藏在胸间,据说以此会有鬼兵护体,能帮他消灭身上的死气,继而在战场上免死。他有此念想,自然是逢人便砍,一连砍坏了两把环首刀,杀了十数人,几乎无人可以近身。
    只是杀着杀着,衙博逐渐察觉到不对:怎么身后没有多少援兵的声音呢?等将眼前的敌兵杀溃后,他喘着粗气,用刀拄在地上回头去,不禁愕然发现,他们已经冲出两百余步,援军的数量远比想象的要少,而身后的士卒们,也看不出多少变化,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衙博稍稍退后,继续往内看。
    这一看不要紧,当真叫他魂飞魄散,只见十余艘大船横行于渭水之上,正如同怪物一般在舴艋舟中横冲直撞。那些连舫的舴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就像迷茫的羊群遇见了狼群般,被拦在了河面中央,正不知所措地来回打转。
    这正是何攀三月间督造的艨艟战舰,而何攀正立于一艘稍大一些的旗舰之上,用旗语指挥部下奋进。
    不同于苗条纤细的舴艋舟,这些艨艟战舰长度也就六七丈,可宽达两丈,船舱分为两层,又高达两丈,虽然长度并没比舴艋舟长上多少,可从体型上看,却像是老虎撞上了幼鹿。艨艟船舱的上层中开了孔,左右各伸出十来支长槊,对着舴艋乱捅乱刺,而下层则是二十余名船夫,专门负责操桨。如此下来,虽然一艘艨艟战舰仅载有五十余人,可攻防两端,甚至行船的速度,都超过舴艋舟两三倍。
    而最要命的,还是艨艟战舰船头的尖角,何攀用了铁皮包裹,专门用来撞击船只。这些脆薄的舴艋舟,根本禁不起艨艟舰的一撞,就好像陶瓷一般便裂了缝漏水。会水的西人们惊慌逃散,而不会水的西人们,只能尽力挣扎着,任由冰冷的渭水将自己淹没。
    就这样,西军新造的船只们没能等上半个月,就再次为何攀所摧毁,仅有极少数船只得以逃脱。过河的两千余名西人尽数被俘,牙门将衙博自杀,又有千余名西人淹死在河中。彭随不得不放弃渡河计划,颓然返回长安,向司马颙告知这一惨淡的行动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