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显然很喜欢那孩子,将那孩子略转向灯光,将他捂在脸上的小手拿到身侧,又伸指在那脸蛋上捏了捏。借着那昏黄的灯光,李艳定睛瞧那孩子的容貌,不由啊呀大叫一声,那孩子隆鼻大眼,方口宽额,几与左焰一个模样,却不是燕燕是谁?忙转身要向那老妇人的方向挤去。无奈人潮涌动,裹着她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前走去,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挤出来。
李艳眼见那老妇人抱着燕燕,向来时的路走去,已然走到西边一处高台的台阶下,突然台阶下的暗影里伸出一只手将那老妇人和燕燕一齐拉入了一片黑暗中。李艳拧着身子大叫燕燕的名字。可是,人声嘈杂,又加上那黑暗之处有数十米远,她的喊声也传不到那里去。
李艳眼见找着了燕燕,又突然没了燕燕,心中急得喷火,拼命挣脱人流的控制,眼见要脱身出来,却又见那老妇人复又从那黑暗中钻出来,手上牵着燕燕,叮叮地跑到那些警察前面的座椅上,一高一矮地坐下。那燕燕从腰上取下一只葫芦,吹奏起一只曲子。李艳记得这首曲子,恰是自己在家中教他的《金蛇狂舞》。那葫芦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呜呜呜——
嘟嘟嘟——
才响几声,便听见头顶的天花板上窸窸窣窣直响,就像有无数绳子在上面拖动一般,突地,从那垮塌的天花板黑洞中跃下无数蛇影,坠在那些警察的头上,盘在他们的钢盔上,绕在他们的脖颈上,腰杆上,吊垂在警员们的枪杆、手臂上。那些警员顿时丢盔抛枪,弃盾委棒,跳舞成一团。
有些蛇群也钻入了乱纷纷的人潮中,有的在地头上舞着身子拍得地上啪啪响,有的潜入人们的裤脚,惊得一众人手舞足蹈,满身乱摸乱拍,有一条小蛇竟落在了李艳的手腕上,吓得她唯恐抛之不及,脸色煞白,还有一只竟到她肩头,从她手臂上游下……骇得李艳大叫。那其他人也如李艳一般,惊恐惶惑,不明白厅中如何突然多了这许多蛇族,乱成了一锅粥,真是万蛇聚会,群魔乱舞。
那指挥官跃过众人头顶,踏着长椅靠背,跳到那老妇人跟前,一伸手便去抓那老妇人的肩膀,大喝一声,“呔,老八婆,在这里叽哩咕噜念叨什么?”谁知那老妇人领口里倏地窜出一颗火红的蛇头,照着他的手掌一口咬下去。
那指挥官吓得慌忙缩手。反手以枪柄敲向蛇头。那颗火红的三角蛇头却又倏地从那老妇颈口钻入了老妇人胸前的衣服中。
那指挥官飞起一脚踢向老妇人双腿,谁知老妇人裤管里又飞出两条火蛇咬向他脚面。那指挥官忙收缩脚面,改力向老妇人胸口踹去。
那老妇人见他一脚踹来。身子侧倒,双手一伸,又从衣袖里甩出两条火蛇,张口咬向那指挥官的脚踝。
那指挥官大喊一声:见鬼了!收住脚,将黑洞洞的手枪对着那老妇人的胸口,斥道:“老八婆,要再驱蛇咬人。我一枪打穿了你。”谁知,他话音刚落,那老妇人倏地缩成一团滚落地下。将双手向上一抛,立刻有两条火蛇弹出,一条缠着那指挥悺握枪的手指,一条缠着郭真超的脖颈。那指挥官无法抠动扳机。大张着嘴。脸上脖颈上青筋涨起,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被那颈上的蛇勒得无法呼吸。
那指挥官右手被白布悬挂在胸前,显然是受了伤,情急之中,竟然用那伤手去抓颈上的蛇头,可那蛇却反过头来在他那只伤手上又咬了一口。那指挥官仍是伸出伤手握着那蛇的身子,却无法解除那蛇缚在颈上的力道。那蛇又昂起头来咬他手腕。终究弯不过身来,只好戳向他右眼。也是他迫于险情,那指挥官情急之中,竟然倒转枪口对准那蛇头,猛地一扣扳机,手枪枪口砰地喷出一道红焰,那颗耀武扬威的猩红的蛇头顿时断在地上。那指挥官头顶的天花板噗地一响,露出一个拇指大的黑洞。
那盘桓在他右手上的蛇见同伴被杀,显是急红了眼,一口咬向他握枪的虎口。那指挥官连忙松开右手五指,将手枪和那条红蛇同撒在地上,
那指挥官脸上不知怎么竟冒起黑烟。他右眼连眨,抬起伤臂,用臂上的白布擦面,脸上的黑烟却越聚越多,白布擦过的皮肤上顿时变得黑黑红红,海绵般现出一些黑孔,十分阴森可怖。李艳心说,原来,那红蛇的血液有毒,而且毒性剧烈,如强酼酸一般,能够腐蚀人的肌肤。
那指挥官此时已是痛得连连惨呼,突地就举枪对着老妇人一通乱射。
那老妇人许是查知了他的钉机,见他一抬,便倏地一抱头,滚落到地上,碡碌似地,连滚过好几排长椅,藏到暗影中去了。可是,她在抱头的那一刹那,双袖中却双甩出两条赤焰毒蛇,喀喀两口咬中那指挥悺左手的虎口、手背。待那老妇人滚到暗影中时,那指挥官手上负痛,无力握枪,手一松,便将枪抛在了脚下。
人群四散惊逃,李艳此时四周已无人流阻拦,无奈脚下满地狂蛇,她心中畏惧,不敢放足前行,等她看清空档,准备掠足而过时,却又听见那老妇人在黑暗中哑声喊道:“燕燕,放蛇咬他!”
那燕燕小小的身影忽地从一排长椅背后跳起来,落到一长排椅子后的阴影中,伏身地上,脚手并用,向老妇人的方向爬去。而他手里的葫芦丝却变作棒子似地在地面上笃笃地敲响,那些原本随着人流向出口飞窜的蛇影纷纷圈回身来,向那指挥官咬去。
那指挥官害怕群蛇围攻,迈开粗长的双腿,向那集聚在门旁的警员们飞奔而去,由于慌不择路,竟然砰砰地踩得那一排排长椅左歪右倒,他的身体也跟着左栽右晃,前仰后跌。他奔到那些警员跟前,一纵身跳入警员们用盾牌构置的圆圈中。那些爬虫却毫不松懈,纷纷跃上半人高的盾牌,想掠过去噬咬那指挥官。
那指挥官见了,从一名警员手上劈手夺过一去长枪,对着圈外的蛇群砰砰砰扫射。
那些蛇嘭嘭地在盾牌上飞撞了一阵,眼见过不了这一关,便纷纷作罢,各自爬入暗影中去了。
李艳待群蛇散尽,再去寻找那老妇人和小燕燕,却见那一老一小正在奔上西边的高台,连忙发足追去,快到高台时,那一老一小已经在高台顶端消失了,却又听见那位指挥官的吼声传来,“疑犯左焰,快快抓住他。”
李艳伫足回头,看见左焰正从擂台上跃下,随着一位穿西服、挎药箱的老先生钻到擂台下的黑影中去了,心说,左焰,我先去找儿子吧,你自己先好自为之吧。她抬脚向高台上奔去,到了高台顶上,却看见一个狭窄的隧道,便又顺着向前追赶,走了十来步,那隧道中已然是黑漆一片。李艳只好放慢了脚步,手扶隧道墙壁向前走,约莫走了十来分钟,就见到前方有一丝昏黄的亮光,又听见传来燕燕的声音,“奶奶,那些警察是坏人么?”
又听那老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些警察来砸我们的场子,叫我们没有饭吃,当然是坏人啰。”
李艳听了这话,心说,这老婆子如此说法,岂不是把我的孩子教坏了么,又想起那些惊悚可怖的毒蛇都受燕燕的指挥,想起燕燕小时喜欢爬虫,喜欢养蛇,也不觉得这有多少奇怪,只是满心欢喜地向前大步行去,待到了那亮光跟前,转过一道帆布门帘,却见那燕燕正坐在一张方形矮桌前吃东西,旁边坐着那个老妇人,和一个身材结实得像水泥板的男人,因她心中实在是想念孩子,担心孩子,也不管身处何地,有何危险,径直走到好桌前,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将孩子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涕泪四流。
那孩子转过脸来,怔怔地望着她,忽地双手向空中一抛,欢喜无比地叫道,妈妈,妈妈,我可找着你了,我想死你了,妈妈。说着,竟将头儿埋在李艳胸前哭泣起来。
那老妇人站起身来,惊异地望着李艳,惊道,你,你,你是这孩子的妈妈?
李艳见孩子满身脏污,一身异味,心如刀割,只顾着在孩子身处摸来看去,竟似未听见见那老妇人的话一般。
旁边坐着的那个男子站起身来,抹了抹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艳,粗声道,妈逼的,找了一个小的,带来一个母的,长得还不赖啊,像颗珍珠似的。老子这个地狱阎王一直守着活寡,正差着一个阎王婆,你来得正好。
李艳见那男子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裂着紫黑的缝,眼睛里射出死人般的光芒,直看得她背脊发凉,抱着孩子,转身便跑。
那老妇人叫道,啊吔,我的孩子,欲发足来追李艳,却被那刀疤阎王拦着了。
李艳跑了没几步,忽地黑暗中有几双手伸出将她揪住。李艳还来不及尖叫,那几双手便一起发力,将她按倒在地上,又抢她怀中的燕燕。
燕燕死死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又用双腿夹住她的腰,竟无论如何也扯不开,那些人只好作罢。
却听有一人用那咕噜噜的声音道,关起来。
于是,李艳便被那几双手推着,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路,然后有一双手突地大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上。她身后哐地一声,似有一道门被关上。
李艳虽然被好几个鬼手吓着,却因终于爱儿在抱,心里不仅不再害怕,反倒生出很多力量。她揉揉眼,极力地想看清身周的情形,怎奈无一点光亮,啥也看不见,她便一手牵着孩子,伏到地上,前后左右地爬了十数步,突地手上摸着一个冰冷的东西,顺着那东西的形状摩挲了一通,竟然发现是锯齿森森的一张大嘴,那嘴巴四周皆是毛,四周皆是冰冷的牙齿,里面还有一颗滚动的舌头。李焰想起刚才在擂台上见着的狼人的脑袋,吓得猛地往后退出数步,悚然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地狱的阎王。
其声阴阴惨惨,喑喑嗡嗡,一如来自地府,直吓得李艳全身瘫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