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了。
他有胜算。
沈月关拿起来一件武器。
这是一件看起来很不搭调的武器。
江湖世界中,刀君剑后,枪棍等等,已属难得。
沈月关现在拿得武器,却绝不属于十八般武器中的任何一样。
这件武器,本来应该在凡人的伦理剧场或是凶杀案件中出现。
他拎起了一块长条形的木板,木板上还留着一枚铁钉。
往人头上一敲,一样可以致人死地,取人性命。
“高手可以使用任何武器”的大部分应用情况,并不是传说中浪漫的飞花摘叶。
若不是天霄阁是一栋木质建筑,沈月关甚至会选择抄起一块砖头。
沈月关拎着木条,向着清微的方向。
他瞎了,所以要稍等片刻,用他剩余的感觉,去锁定清微的位置。
若不是这片刻,他原本已经可以手刃清微。
就是这犹豫的片刻间,银色的鱼鳞飞了进来,挡在了沈月关的身前。
沈月关气势满蓄,不得不。
强大的杀意绞碎了这条游鱼一样的身体。
铁钉在游鱼眉心戳下一个深深深深的血洞。
游鱼却张嘴,死死咬毁了沈月关的武器。
丑时一刻,叶雅致步了花缤纷的后尘。
不过她的死,要有价值得多。
因为这一缓,已经足够清微止住自己的血,将自己从疼痛和愤怒中抽离回来。
血决张狂卷土重来。
如日去掉闪光,直接以灼热大口吞噬周围空间。
一枚枚幽灵样虚幻闪着青磷光芒的箭从四面八方射出来。
沈月关是靶心。
箭,血,灼热,的靶心。
这是清微极度愤怒下爆的攻击。
清微再不能耗下去。
尽快处理,她才有可能将断臂接回身体。
她必须战决,以最快度最强攻势将沈月关和莫易杀死。
沈月关目不能视。
他靠着感觉迎战。
看不见,意味着不能动。
动向哪里都不一定会对。
――
他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动。
面对攻击,人不一定要动的。
也可以,直面,对抗。
幽灵箭全部偏离方向,相互射穿对方的虚空。
是沈月关的内力将它们推离。
血决凶猛而来,在沈月关皮肤上划下一条一条伤痕,却难以让他的血管炸裂开来。
是沈月关在体内紧守住自己。
然而那灼热……
沈月关第二次伤在“如日”之下。
伤得极重。
全身一切伤口立即收口。
就有如用烙铁烫过的刀伤。
焦黑的皮肉,散出一阵一阵的香味。
而捏紧心决的双手,已经露出森森的指骨。
这是一个可以吃的沈月关……若非他仍以那些惨白指骨紧紧捏着心决,无人会以为这是一个活人。
“……杀……了……我……”沈月关并未失去知觉,只是靠在墙上痛苦地呻吟。
“如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清微狂笑两声。“看在你我多年情分,我便助你解脱,让你少受点活罪罢。”
她右手拈起一把虚幻中的小剑。
细长,薄锐。
这才是清微真正的武器,神霄剑。
清微拿着神霄剑,施施然地横挥过来。
她的确是了怜悯之心。
烧伤的滋味不好受,帮助沈月关解脱的最快方法是割断他的喉管。
经常杀人的人都明白,这办法要比刺中心脏更快数倍致死,一弹指间,毫无所觉。
沈月关的嘴角带着笑意。
清微未及多想。
也许近死之人都会带着这种笑意?
她继续挥剑。
不会……不会啊。
沈月关不是怕疼的人。
记得小时候他会主动提出替代莫易挨打,因为莫易比较怕痛,而月关在这方面相对比较迟钝。
练武受伤的时候,也不太介意用药酒擦拭伤口,不会像莫易那样大呼小叫的,好似要命一般。
只是因为痛苦,就在此放弃?
只是因为痛苦,就绽出如此微笑?
清微看不见自己的背后。
人都看不见自己的背后。
这是天给人的弱点,谁也都是一样。
沈月关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也不必分面前背后。
他的感觉,和直觉,却因此而分外灵敏。
他嗅到了。
不是气息,不是动作,不是听,不是空间辨位。
这些全部可以隐藏。
不能隐藏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也许,他真是嗅到的。
所以,他笑了。
在清微动手的一刹那,背后的莫易已经悄然递出了比她更快的一剑。
这是他平生所出剑中,最静,最美,最准确,最极至的一剑。
他取的也是脖颈,清微的后颈。
本来毫无破绽。
敌人不可能感觉。
能感觉的只有友人而已。
清微却看见了。
她并未从脑后看见。
却从沈月关的笑意中看见。
来不及闪避。
绝无可能闪避。
任何人如果把剑挥到如此极至,都无可能闪避。
清微弃了手中剑。
所有能力,所有武术,所有修炼,都化成一个动作。
在莫易的剑刺入她皮肤的一刹那,后仰。
后仰,则剑向上刺向头颅。
喉管不会断。
气管和食道都可以保全。
生命,就可以保全。
剑刺入头骨。
剑与头骨同碎。
剑芒反震打在莫易胸口。
那是清微修炼近五十年的内力的全部凝聚。
莫易和血飞出,听见自己周身经脉出如弦绷断的声音。
清微公主头骨碎裂,七窍流血,倒地。
寅时二刻,东方既白。
清微公主躺在房屋中央,头骨碎,左膀断。
沈月关躺在北墙角,浑身烧伤,目盲。
莫易躺在南墙角,经脉剧断,血流成河。
三人俱都活着,甚至意识都还清醒。
却无人可以再站起来,行走哪怕一步。
他们已经用尽自己最后一分潜力。
“一个碎人儿,一个焦人儿,一个血人儿,还真是有趣。”
楼梯上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和啪啪地拍掌声。
一个年轻,却深味邪恶之髓的面貌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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