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好吧,我告诉你。莫大娘真是你的亲眷么?你可不要太伤心呀……她死了。”
抚在她脖颈上的,小莫的另一只手,忽然一紧。
“是病死的。她的干儿子埋的她,可怜见的,也没什么街坊邻居帮手……”
“她的干儿子?”
“是呀,老被藏在屋子里,不言不语,身量倒是高高大大的,叫做小开的男孩子……哎哟,莫兄弟,你怎么啦?快饶了你杏姐姐吧,不能下这种死力捏啊……”
小莫这才放开了手。“竟会这么巧的……真的,真的……过世了?”
花嫂子察言观色,乖巧地将小莫搂入了怀中。“节哀顺变吧,莫兄弟……莫大娘得的是痨病,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受什么罪就走了,唉。”
“那么,你们又为何对此事,讳莫如深?”
杏花嫂子一个不甚自然的眼神。“其实也没有什么……”
“说!”如玉石碎裂。
杏花嫂子被一吓,“是,是,是南山仙女们来过一次,彻底搜查了莫大娘的房子,后来一把火烧了屋,连坟也烧了,还叫我们不许说不许提……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原来如此。”碎掉的玉石里面有无限的凉意。“原来如此。生,不放过;死,亦不放过。”
“莫兄弟,你别吓我啊……你和莫大娘究竟是什么亲戚?”
“你想知道么?”小莫看着杏花,眼中有黑色的气缭绕。
杏花开始背脊凉,呆呆地看着这个片刻之前还温柔抚慰她多年寡居的寂寞身子的男人。
“我告诉你。我是她儿子……儿子啊。”莫易叹了一声,面容气质,似已不能用尘世间的词语来形容。“我娘死了。我要怎么办呢?”
杏花嫂子心中疼惜盖过恐惧,大胆地抱了上去。
轰隆一声。
莫易没有出手。
杏花化为一团灰烬。
“我娘死了,定是很寂寞。你去陪陪她,可好?”他温柔地对着那团焦炭开口询问。
一个镇子,能有几多梦境?
有夫妻左手握右手井河无犯的沉眠。有情侣热切交缠欲迎还拒的休歇。有单身孤寡望断天涯习以为常的平静或者躁动。
有生了病的孩子痛苦的呻吟,和父母心如刀绞的无能为力。有骄傲的姑娘甜睡中嗅着窗外的一枕野花香气。有彻夜纺线辛苦劳作的抱怨和辛苦劳作之后的精疲力竭毫无杂念。
这样的夜,啼哭何如?痛哭何如?
莫易提酒杀人。
他屠镇。
一户一户。
没有武艺傍身的可怜人。终是要死的平凡人。几人会去怜惜脚下的蚂蚁,就有几个江湖高手会去怜惜平凡人的性命。
只是胸中一阵透也透不过的情绪。
只是一场醉后的杀戮。
也许,鲜血,可以见证那呼吸。
一户一户,一滩一滩,阴干。
终于,梦成了慌乱。
人们四散逃出来,似乎面对了一场天灾――是,天灾。人力不可抗,不可以胜过。
那满满的人啊……潮水一样的人。黑压压的夜里黑压压的人们,哭泣,奔逃,相互践踏。
莫易仰头饮酒,眸子被映得暗黑,血红。
他出剑。
那已经不是他赖以成名的青磷。
而是一把只有剑柄,却看不到剑身的剑。
不,或许,找对了角度,可以看见夜里隐隐的绿色光华。那光华,组成了一柄剑。
若是有慧眼如炬,当可以看出来那绿色光华中,竟然挣扎着无数个混沌上下彼此倾轧互相缠绕的人形。
那是无数的怨。
从怨符,到怨体,到怨灵,到怨剑。
那是莫易的,新的剑。
人们不再流血。
他们被怨剑的光华触到的那一刹那,人生便凝固了起来。
李大爷的人生凝固在了他二十岁的那年情人得病死去的那一日。
那日他被父母责备,不敢连夜跑去看望他病重的姑娘。等到第二日天明赶去,看到情人带着恨远远望了他一面,闭上了眼睛。于是他拼命跑过去,拼命跑。
那一日没有了终点。
李大爷不停跑,不停跑,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直到,直到,他生生在四十年后的夜杀场上,跑断了气。
张家小姑娘的人生则变成了一个蛇窟。
她最惧怕的蛇。她惧怕什么样的蛇,面前就堆满什么样的蛇。一堆一堆一团一团的蛇。开肠破肚肠穿肚烂的蛇。她被蛇包围,被蛇吃,被蛇咬,被蛇钻进了鼻孔和耳朵。她的鼻孔和耳朵在空无一条蛇的夜里流出鲜血,断绝了她的生机。
有人的人生停在了那夜记取至今的鬼打墙的迷路中间。
有人的人生停在了小时候被父母责打辱骂的悲泣中间。
有人的人生停在了在镇民大会上放了一个响屁回家闭门不出的那三个月。
那些人生,停在了亲人的墓碑上,病痛的床榻间,凌辱的记忆里,落单的眼光
第一章 怨寂杀海棠-->>(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