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
韦小宝又取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道:“多花些银好了不打紧。”旁人见这小小孩童
身边银票极多都暗暗称异说什么也料想不到他屋里的银子竟有四十几万两之多。按照韦
小宝本来牌气身边便有二三两银子也要花光了才舒服可是四十几万两银子如何花用得
掉?能够买些华贵衣服来穿戴穿戴出出风头当真机会难得心里快活之极见众人目瞪
口呆便又伸手入怀。
他手伸出来时掌中已有三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玄贞道人道:“兄弟跟各位大
哥今日初见没什么孝敬。这些银子是鞑子那里拿来的都是不义……不义的银请大伙
儿帮着花用花用。”天地会规矩严明不得胡乱取人财物樊纲、高彦待早已穿得久了
突见韦香主取出这许多银票又言明是取自鞑子的不义之财他既在清宫中当差此言自然
不假各人情不自禁的都欢呼起来。
玄贞道:“咱们要分头请人今日是来不及了。韦香主大伙儿在这里恭候大驾不知
你什么时刻能到?”韦小宝道:“上午我要当差午后准到。”玄贞道:“很好。明日午
后咱们在这里会齐然后同去跟那两个姓白的算帐。”
当晚韦小宝便心痒难搔在屋里跳上跳下指手划脚。次日从上书房下来便匆匆去珠
宝店买了一只大翡翠戒指又叫店中师傅在一顶缎帽上钉上一大块白玉四颗浑圆明珠这
一来便花了四千多两银子。珠宝店见这位贵客是宫中太监丝毫不以为奇既是内宫来采购
珠宝众人再多十倍也是常事。
韦小宝赶到回春堂药店众人已在地窖中等候说道已请了北京四位知名武师同去作
见证每人送了二百两银子谢礼。韦小宝心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四位武师非帮我
们不可。只是二百两银子谢礼太少最好送五百两。四位武师太少最好请十六位。”
高彦取出衣服鞋袜给韦小宝换上每件衣物都十分华贵外面一件长袍是火狐皮的里
子在领口和衣袖外翻出油光滑亮的毛皮。高彦道:“皮袍是叫他们连夜改小的多给了
三两六钱银子的工钱。”韦小宝连说:“不贵不贵。”一件天青缎子的马褂十粒扣子都
是黄金打的饶是如此他给的银子还是一半也用不了。韦小宝在宫中住了将近一年居移
气养移体食用既好见识又多这半年来做了尚膳监的脑百余名太监给他差来差
去做领早做得惯了。这时周身再一打扮虽然颇有些暴户的俗气却也显得款式非
凡派头十足与樊纲、高彦等草莽豪杰大不相同。众人已安排了一乘轿子等在门外
请韦小宝上轿以防他改装之后在城里行走撞见宫中太监或朝廷官员。
一行人先到东城武胜镖局和四位武师会齐。那四位武师第一位是北京潭腿门掌门人老
武师马博仁那是清真教门的;第二位跌要名医姚春徐老头受了伤便由他医治此人既
是名医擒拿短打也是一绝;第三位是外号“虎面霸王”的雷一啸铁布衫功夫大大有
名;第四位便是武胜镖局的总镖头金枪王武通。
马博仁等四人早已得知天地会领头的韦香主年纪甚轻一见之下竟是这样一个豪富少
年都是十分诧异但各人久仰陈近南的大名心想天地会总舵主的弟子年纪虽小也必
有惊人艺业都不敢小觑了他。众人在镖局中喝茶便同去杨柳胡同那姓白的二人驻足之
处。韦小宝和马博仁、姚春三人坐轿雷一啸与王武通骑马余人步行相陪。玄贞道人、樊
纲等都是成名人物王武通要相借坐骑但玄贞怕惹人注目坚决不要。一行人来到杨柳胡
同一座朱漆大门的宅第之外高彦正要上前打门忽听门内传出隐隐哭声。众人一怔只
见大门外挂着两盏白色灯笼却是家有丧事。高彦轻叩门环过了一会大门打开出来
一名老管家。高彦呈上备就的五张名帖说道:“武胜镖局、潭腿门、天地会的几位朋
友前来拜会白大侠、白二侠。”那老管家听得“天地会”三字又眉一竖满脸怒容向
众人瞪了一眼接过拜帖一言不的便走了进去。
马博仁看书虽老火气却是极大登时忍不住生气道:“这奴才好生无礼。”
韦小宝道:“马老爷子的话一点不错。”他对沐王府的人毕竟甚是忌惮只盼马博仁、
王武通等人站定在自己一边待会倘若动手便可多有几个得力的帮手。
隔了好一会一名二十六七岁的汉子走了出来身材甚高披麻带孝满身丧服双眼
红肿兀自泪痕未干抱拳说道:“韦香主、马老爷子、王总镖头众位大驾光临有失远
迎。白寒枫有礼。”众人抱拳还礼。白寒枫让众人进厅。马博仁最是性急问道:“白二侠
身上有服不知府上是哪一位过世了?”白寒枫道:“是家兄寒松不幸亡故。”马博跌足
道:“可惜可惜!白氏双子乃沐王府的英雄虎将武林中大大有名白侠正当英年不知
是得了什么疾病?”
众人刚到厅中还未坐定白寒枫听了此言陡是转过身来双眼中如欲射出火光厉
声道:“马老爷子在下敬你是武林前辈以礼相待。你这般明知故问是讥嘲于我吗?”
他陡然怒韦小宝出其不意不由得吃了一惊退了一步。马博仁摸着白须说道:
“这可希奇了!老夫不知这才相问什么叫做明知故问?白二侠死了兄长就算心中悲
痛也不能向我老头子脾气啊!”白寒枫哼了一声道:“请坐!”马博仁喃喃自语:
“坐就坐罢!难道还怕了不成!”向韦小宝道:“韦香主你请上座。”韦小宝道:“不
还是马老爷子上座!”
白寒枫看了拜帖知道来客之中有天地会的青木堂香主韦香主万料不到这少年便是韦
香主心下又奇又怒一伸手便抓住韦小宝的左腕喝道:“你便是天地会的韦香主?”
这一抓之力劲道奇大韦小宝奇痛彻骨“啊”的一声大叫出来两道眼泪自然而然
流下腮来。玄贞道人道:“上让是客白二侠太也欺人!”伸指便往白寒枫胁下点去。
白寒枫左手一挡放开韦小宝手腕退开一步说道:“得罪了。”
韦小宝愁眉苦脸伸袖擦干了眼泪。白寒枫固是大出意料之外马博仁、王武通以及
天地会中众人也都惊诧不置眼见白寒枫这一抓手虽然手法凌厉却也不是无可挡避。这韦
香主身为陈近南的弟子不但闪避不了大叫之余兼且流泪实是武林中的一大奇事。玄
贞、樊纲、高彦等人都面红过耳甚感羞惭。白寒枫道:“对不住了!家兄不幸为天地会
下毒手害死在下心中悲痛……”
他话未说完众人纷道:“什么?”“什么白大侠为天地会害死?”哪有此事?“决无
此事。”
白寒枫霍地站起大声道:“你们说决无此事难道我哥哥没有死吗?你们来大家亲
眼瞧瞧。”一伸手又向韦小宝左臂抓去。
这一次玄贞道人和樊纲都有了预备白寒枫右臂甫动二人一袭前胸一袭后背同时
出手。白寒枫当即斜身拗步又掌左右打出。玄贞左掌一抬右掌以击了出去樊纲却已和
白寒枫交了一掌。白寒枫变招反点玄贞咽喉玄贞侧身闪开。白寒枫厉声道:“我大哥已死
在你们手里我也不想活了。天地会的狗畜牲一起上来便是。”
跌打名医姚春双手一拦说道:“且慢动手这中间恐有误会。白二侠口口声声说道
白大侠为天地会害死到底实情如何且请说个明白。”
白寒枫道:“你们来!”大踏步向内堂走去。
众人心想已方人多也不怕他有何阴谋诡计都跟了进去。
刚到天井之中众人便都站定了只见后厅是个灵堂灵幔之后是口棺材死人躺在棺
材之上露出半个头一双脚。白寒枫掀起灵幔大声叫道:“哥哥你死了没眼闭兄弟好
歹要杀几个天地会的狗畜牲给你报仇。”他声音嘶哑显是哭泣已久。韦小宝一见到死人
面容大吃一惊那正是在苏北道上小饭店中见过的那人以筷子击中吴三桂部属武功高
强想不到竟会死在这里随即想到对方少了一个厉害角色惊奇之余暗自宽心。
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通四人走近前去。王武通和白寒枫有过一面之缘叹道:
“白大侠果真逝世可惜!”姚春特别仔细伸手去搭了搭死了腕脉。
白寒枫冷笑道:“你若治得我哥哥还阳我……我给你嗑一万二千个响头。”
姚春叹了口气道:“白二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伤害白大侠的果然是天地
会的人?白二侠没弄错吗?”白寒枫叫道:“我……我弄错?我会弄错?”
众人见他哀毁逾恒足见手足之情极笃都不禁为他难过樊纲怒气也自平了寻思:
“他死了兄长也难怪出手不知轻重。”
白寒枫双手叉腰在灵堂一站大声道:“害死我哥哥的是那平日在天桥上卖药的姓
徐老嵌贼。这老嵌贼名叫徐天川有个匪号叫作‘八臂猿猴’乃是天地会青木堂有职司的
人是也不是?你们还能赖?”
樊纲和玄贞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伙人到杨柳胡同来本是要向白氏兄弟问罪质问
他们为什么伤人不料白氏兄弟中的大哥白寒松竟已死在徐天川手底。樊纲叹了口气说
道:“白老二徐天川徐大哥是我们天地会的兄弟原是不假不过他……他……”白寒松
厉声道:“他怎样?”樊纲道:“他已给你们打得重伤奄奄一息也不知这会儿是死是
活。不瞒你说我们今日到来原是要来请问你们兄弟干么将我们徐大哥打成这等模样
哪知道……想不到……唉……”
白寒枫怒道:“别说这姓徐的老贼没死就算他死了这猪狗不如的老贼也不配抵我
哥哥的命。”樊纲也怒道:“你说话不干不净像什么武林中好汉?依你说便要怎样?”
白寒枫叫道:“我……我不知道!我要将你们天地会这批狗贼一个个都宰成肉酱。我
陪你们一起死大伙儿都死了干净。”一转身从死人身侧抽出一口钢刀随即身子跃起
直如疯虎一般挥刀虚劈呼呼有声。
天地会樊纲、玄贞等纷纷抽出所携兵刃以备迎敌。韦小宝忙缩在高彦身后。
猛地里听得一声大吼:“不可动手!”声音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响只见“虎面霸王”
雷一啸举起双手挡在天地会众人之前大声道:“白二侠你要杀人杀我好了!”这人
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这么几声大喝确有雷震之威。白寒枫心伤乃兄亡故已有些神智
失常给他这么一喝头脑略为清醒说道:“我杀你干什么?我哥哥又不是给你杀的?”
雷一啸道:“这些天地会的朋友可也不是杀你哥哥之人。再说普天下天地会的会众少
说也有二三十万你杀行完么?”
白寒枫一怔大叫:“杀得一个是一个杀得一双是一双!”
突然之间门外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有十余骑马向这边驰来。姚春道:“只
怕是官兵大伙儿收起兵刃!”樊纲、玄贞等眼见雷一啸挡在身前白寒枫不易扑过来挥刀
伤人便都收起了兵刃。白寒枫大声道:“便是天王老子到来我也不怕。”
马蹄声越来越近奔入胡同来到门口戛然而止跟着便响起了门环击门之声。门外有
人叫道:“白二弟是我!”人影一晃一人越墙而入冲了进去。这人四十来岁年纪神
态威武面色却是大变颤声道:“果然……果然是白大弟……白大弟……”
白寒枫抛下手中钢刀迎了上去叫道:“苏四哥我哥哥……我哥哥……”一口气说
不下去放声大哭。
马博仁、樊纲、玄贞等均想:“这人莫非是沐王府中的‘圣手居士’苏冈?”这时大门
已开涌进十几个人来男女都有冲到尸之前几个女子便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一个
青年妇人是白寒松之妻另一个是白寒枫之妻。
樊纲、玄贞等都感尴尬眼见这些人哭得死去活来。若再不走待他们哭完就算不动
手也免不了给臭骂一顿。韦小宝先前给白寒枫重重抓住手腕此刻兀自疼痛本来仗着人
多打定主意要叫玄贞樊纲待人抓住了他好歹也得在他屁股上踢***七八脚为料对
方人手越来越多打起架来已占不到便宜心中怦怦乱跳见玄贞道我连使眼色显是要脚
底抹油溜之大吉此举正合心意当即转身便走说道:“大伙儿去买些元宝蜡烛再来
向死人磕头罢!”
白寒枫叫道:“想逃吗?可没这么容易。”冲上前去猛挥右掌向樊纲后心拍去。樊纲怒
道:“谁逃了?”回身举左臂挡开却不还击。玄贞等众人便都站住了。
韦小宝却已逃到门口一只脚先跨出门槛再说。
那姓苏的男子问道:“白二弟这几位是谁?恕在下眼生。”白寒枫道:“他们地天地
会的狗东西我哥哥……哥哥便是给他们害死的。”此言一出口本来伏着大哭的人都跃起
身来呛嘟啷响声不绝兵刃耀眼登时将来客都围住了连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
通等四个都给围在垓心。
王武通哈哈大笑说道:“马大哥雷兄弟姚大夫咱们几时入了天地会哪?凭咱们
几个的德行只怕给天地会的朋友们提鞋子也还不配哪。”
那姓苏的中年汉子抱拳说道:“这几位不是天地会的吗?这位姚大夫想来名讳是个春
字。在下苏冈得悉白家大兄弟不幸身亡的讯息从宛平赶来伤痛之下未得请教多有
失礼。”说道向众人作揖为礼。
王武通抱拳笑道:“好说好说。圣手居士名不虚传果然是位有见识有气度的英
雄。”当下给各人一一引见第一个便指着韦小宝道:“这位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韦香
主。”
苏冈知道天地会共分十堂每一堂香主都是身负绝艺的英雄豪杰但这韦香主却显然是
个乳臭未干的富家少年不由得心下诧异但脸上不动声色抱拳道:“久仰久仰。”韦
小宝呲的一声笑抱拳还礼从门边走了回来问道:“你久仰我什么?”苏冈一怔道:
“在下久仰天地会十香主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韦小宝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苏
冈见他神情油腔滑调心下更是嘀咕。
当下王武通给余人都引见了。苏冈给他同来这伙人引见其中两个是他师弟三人是白
氏兄弟的师兄弟还有几个是苏冈的徒弟。白寒松的夫人伏在丈夫尸上痛哭白寒枘的夫
人一边哭一边劝几个女子都不过来相见。
姚春道:“白二侠到底白大侠为了什么事和天地会生起争竞请白二侠说来听听。”
咳嗽一声又道:“云南沐王府在武林中人所共仰天地会的会规向来极严都是蛮不讲理
之人。天下原抬不过一个‘理’了今日之事也不是单凭打架动武就能了结的。这里马老
师雷兄弟王总镖头以及区区在下跟双方就算没有交情也都是慕名。白二侠请你
冲着咱们一点薄面说一说这中间的由如何?”王武通道:“不瞒众位说天地会的朋友
们的的确确不知白大侠已经身故否则的话他们还会上门来自付没趣么?”
苏冈道:“然则韦香主和众位朋友来到敝处又为了什么?”王武通道:“咱们真不面
前不说假话。天地会的朋友说道他们徐天川徐大哥给沐王府的朋友打得身受重伤已说不出
话他们只限邀了我们几个老朽伴同来到贵处想问一问缘由。”苏冈森然道:“如此说
来各位是上门问罪来着?”王武通道:“这可不敢当。我们几个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全仗
朋友们给面子。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苏冈点了点头道:“王总镖头说得对请各位到厅上说话。”钢刀总是不肯放下。苏
冈让众人坐下说道:“白二弟当时实情如何你给大家说说。”
王武通、樊纲等都知道沐王府世镇云南。苏冈、白寒枫等都生长于云南在北京城里
听到乡音自会关注。白寒枫续道:“我哥哥听了一会隔壁接了几句。那官员听得我们也
是云南人便邀我们过去坐。我和哥哥离家已久很想打听故乡的情形见这位官员似是从
云南来便移座过去。一谈之下这官员自称叫做卢一峰原来是奉了吴三桂的委派去做
曲靖县知县的。他是云南大理人。照规矩云南人本来不能在本省做地方官。不过这卢一峰
说道他是平西王委派的官可不用理会这一套!”
樊纲忍不住骂道:“他***大汉奸吴三桂委派的狗官有什么神气的?”白寒枫向
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位樊……樊兄说得不错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哥哥为
了探听故乡情形反而奉承了他几句。这狗官更加得意了说是吴三桂所派的官叫做‘西
选’意思说是平西王选的。云南全省的大小官员固然都是吴三桂所派就是四川、广
西、贵州三省‘西选’的官儿也比皇帝所派的官吃香。”苏冈听他说得有些气喘接口解
释:“倘若有一个缺朝廷派了吴三桂也派了谁先到任谁就是正印。云贵川桂四省的
官员哪一个先出缺自然是昆明知道得早从昆明派人去快得多。因此朝廷的官儿总是
没‘西选’的脚快。”
白寒枫叹了一声说道:“前天下午……”只说了四个字不由得气往上冲手中钢
刀挥了一挥。韦小宝吃了一惊身子向后一缩。白寒枫觉得此举太过粗鲁钢刀用力往地下
一掷呛啷一声击碎了两块方砖呼了口气道:“前天下午我和哥哥在天桥的一家酒
楼上喝酒忽然上来一个官员带了四名家丁。那四个家丁神气厌得很要酒要菜说的却
是云南话。”苏冈“哦”了一声。白寒枫道:“我和哥哥一听他们口音就留上神。”王武
通、樊纲等都知道沐王府世镇云南。苏冈、白寒枫等都生长于云南在北京城里听到乡
音自会关注。
白寒枫续道:“我哥哥听了一会隔壁接了几句。那官员听得我们也是云南人便邀我
们过去坐。我和哥哥离家已久很想打听故乡的情形见这位官员似是从云南来便移座过
去。一谈之下这官员自称叫做卢一峰原来是奉了吴三桂的委派去做曲靖县知县的。他
是云南大理人。照规矩云南人本来不能在本省做地方官。不过这卢一峰说道他是平西王
委派的官可不用理会这一套!”
樊纲忍不住骂道:“他***大汉奸吴三桂委派的狗官有什么神气的?”白寒枫向
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位樊……樊兄说得不错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哥哥为
了探听故乡情形反而奉承了他几句。这狗官更加得意了说是吴三桂所派的官叫做‘西
选’意思说是平西王选的。云南全省的大小官员固然都是吴三桂所派就是四川、广
西、贵州三省‘西选’的官儿也比皇帝所派的官吃香。”苏冈听他说得有些气喘接口解
释:“倘若有一个缺朝廷派了吴三桂也派了谁先到任谁就是正印。云贵川桂四省的
官员哪一个先出缺自然是昆明知道得早从昆明派人去快得多。因此朝廷的官儿总是
没‘西选’的脚快。”白寒枫吁了口气接着说:“那官儿说平西王为朝廷立下了大功
满清能得江山全仗平西王的功劳因此朝廷对他特别给面子。吴三桂启奏什么事从来就
没有驳回的。”
王武通道:“这官儿的话倒是实情。兄弟在西南各省镖亲眼见到云贵一带大家就知
道吴三桂不知道皇帝。”
白寒枫道:“这卢一峰说照朝廷规矩凡是做知县的都先要到京城来朝见皇帝由
皇帝亲自封官。他到北京来就是等着来见皇帝的。他说平西王既然封了他官到京城来朝
见皇帝也不过是倒例行公事而已。我哥哥说:‘卢大人到曲靖做官本省人做自然。’突
然之间隔座有人插嘴这老……这老贼……我和他仇深……”说着霍地站起满脸胀得通
红。苏冈道:“是‘八臂猿猴’徐天川说话么?”
白寒枫点了点头道:“正……正……”急愤之下喉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隔了一
会才道:“正是这老贼他坐在窗口一张小桌旁喝酒插嘴说:‘本省人做本省的官刮
起地皮来更加方便些。这老贼我们自官说话谁要他来多口!”
玄贞冷冷的道:“白二侠徐三哥这句话可没说错。”白寒枫哼了一声顿了一顿
说道:“这句话是没说错我又没说他这句话错了。可是……可是……谁要他多官闲事?他
倘若不插句嘴怎会生出以后许多事来?”玄贞见他气急也就不再说下去。白寒枫续道:
“卢一峰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转过头来见这老贼是个弯腰曲背的老头儿
容貌猥琐桌上放着一只药箱椅子旁插着一面膏药旗是个卖药的老头儿。喝道:‘你这
个老不死的胡说些什么?’他手下的四名家丁早就抢了上去在老贼的桌上拍桌大骂一
名家丁抓住了他衣领。也是我瞎了眼瞧不出这老贼武功了得还道他激于一时义愤出言
讥刺怕他吃亏便走上去假意相劝将这四名家丁都推开了。”玄贞赞道:“白二侠仁义
为怀果然是英雄行径。”心想白寒松已死徐天川受伤虽然不轻多半不会死已方终究
已占了便宜许多事双方只好言和口头上捧白寒枫几句且让他平平气。
哪知白寒枫不受他这一套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英雄?我是狗熊!生了眼睛不识
人瞧不出这老贼阴险毒辣还道他是好人。那卢一峰打起官腔破口大骂大叫:反了
反了说京城里刁民真多须得重办。”
樊纲插嘴道:“这官儿狗仗人势在云南欺侮百姓不够还到北京城来欺人。”白寒枫
道:“要欺侮人也没这么容易。这官儿连声吆喝叫家丁将这姓徐的老贼绑起来送官打
他四十大板戴枷示众。那老贼笑嘻嘻的道:‘大老爷你这么大声嚷嚷不吃力吗?我送
张膏药卖给你贴贴。”他从药箱里取了张膏药出来双掌夹住跟着便那张本来折拢的膏药
拉平了。我初见那老贼对这凶神恶煞的家丁并不害怕心下已自起疑待见他拉膏药的手
势和哥哥对望了一眼已然明白。膏药中间的药膏硬结在一块总得点火烘多时才拉得
开。可是他只是双掌间夹得片刻便以内力烘软药膏这份功力可真了不起。他将药膏拉平
之后药膏热气腾腾。那卢一峰却兀片不悟一叠连声催促家丁上前拿人。我便不再拦阴那
官儿的走狗由得他们去自讨苦吃。一名家丁见我让开当即向那老贼冲去。那老贼笑道:
‘你要膏药?’将他张膏药放在家丁手中。那家丁骂道:‘老狗你干什么?’那老贼在他
手臂一推那家丁移过身去拍的一声响那张热烘烘的膏药正好贴在卢一峰那狗官的嘴
上……”韦小宝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拍手叫好。白寒枫哼了一
声恶狠狠的瞪视着他。韦小宝心中害怕便不敢再笑。苏冈问道:“后来怎么样?”
白寒枫道:“那狗官的嘴巴被膏药封住忙伸手去拉扯。那老贼推动四名家丁说道:
‘去帮大老爷!’只听得拍拍拍声响不停四名家丁你一掌我一掌都向那狗官打去。原
来那老贼推拨四名家丁的手臂运上了巧劲以这四人的手掌去打狗官。片刻之间那狗官
的两边面皮给打得又红又肿。”
韦小宝又是哈哈大笑转过了头不敢向白寒枫多看一眼。
苏冈点头道:“这位徐兄诨名叫作‘八臂猿猴’听说擒拿小巧功夫算得是武林一
绝果然名不虚传。”他想白寒枫死在他手下这老儿的武功自然甚高抬高了他武功也
是为白氏双雄留了地步。白寒枫道:“我和哥哥只是好笑眼见狗官已给打得两边面皮鲜血
淋漓酒楼上不少闲人站着瞧热闹。那老贼大声叫嚷:‘打不得打不得大老爷是打不得
的!你们这些大胆奴才以下犯上怎么打起大老爷来?’在四名家丁身后跳来跳去。活脱
像是一只大猴子伸手推动家丁的手臂反似是在躲闪那些闲人都瞧不出他在搞鬼。直打
得那狗官晕倒在地他才住手回归原座。这四名家丁还道是撞邪遇鬼说什么也不明白怎
么会伸手去打大老爷可是自己手掌都是鲜血却又不假。四人呆了一阵便扶着那狗官去
了。”
樊纲道:“痛快痛快!吴三桂手下的走狗原该如此整治。徐三哥痛打狗官正是给
天下百姓出一口胸中恶气。白二侠你当时怎么不帮着打几拳?”白寒枫登时怒气又涌了上
来大声道:“老贼在显本事打人我为什么要帮他?是他在打人又不是他在挨打!”
玄贞道:“白二侠说的是先前他不知徐三哥身有武功可不是见义勇为出手阻止狗
官的家丁行凶吗?”
白寒枫哼了一声续道:“那狗官和家丁去后我哥哥叫酒楼的掌柜来说道一应打坏
的桌椅器皿都由他赔那老贼的酒钱也算在我们帐上。那老贼笑道道谢。我哥哥邀他过来
一同喝酒。那老贼低声道:‘久慕松枫贤乔梓的英名幸会幸会。’我和哥哥都是一惊
心想原来他早知道了我们的来历我们却不知他是谁。我哥哥道:‘惭愧得紧请问老爷子
尊姓大名。’那老贼笑道:‘在下徐天川一时沉不住气在贤乔梓跟前班门弄斧可真见
笑了。’那是我们还不知道徐天川是什么来头但想他殴打狗官自然跟我们是同一条路上
的。这狗官倘若不挨这顿饱打我兄弟俩一样也要痛打他一顿。我们三人喝酒闲谈倒也十
分相投酒楼之中不便深谈便邀他到这里来吃饭。”樊纲“哦”了一声道:“原来徐三
哥到了这里是在府上动起手来了?”白寒枫道:“谁说在这里动手了?在我们家里怎能
跟客人过招那不是欺侮人么?”玄贞点头道:“白氏兄弟英风侠骨这种事是决计不做
的。”
白寒枫听他接连称赞自己终于向他点点头以示谢意说道:“我兄弟将老贼请到这
里恭请相待问起他怎么认得我兄弟。他也不再隐瞒说道自己是天地会的我兄弟来北
京之时他天地会已得到讯息原是想跟我兄弟交朋友。他在酒楼上殴打狗官一来
第九回 琢磨颇望成全壁 激烈何须到碎琴-->>(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