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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佳客偶逢如有约 盛名长恐见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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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还道你们真要我当什么香主臭主却原来将我当作一座木板桥来过河过了河便拆

    桥。今日封我为香主你们就不算背誓。明日找个岔头将我废了又不算背誓。那时李大

    哥也好关夫子也好再来当香主便顺理成章了。”大声说道:“师父我不当香主!”

    陈近南一愕问道:“什么?”韦小宝道:“我不会当也不想当。”陈近南道:“不

    会当慢慢学啊。我会教你李关二位又答应了帮你。香主的职位在天地会中位份甚高

    你为什么不想当?”

    韦小宝摇头道:“今天当了明天又给你废了反而丢脸。我不当香主什么事都马马

    虎虎;一当上了人人都来鸡蛋来寻骨头不用半天马上完蛋大吉。”陈近南道:“鸡蛋

    里没骨头人家要寻也寻不著。”韦小宝道:“鸡蛋要变小鸡就有骨头了。就算没骨头

    人家来寻的时候先把我蛋壳打破了再说搞得蛋黄蛋白一塌胡涂。”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起来。

    陈近南道:“咱们天地会做事难道是小孩子儿戏吗?你只要不做坏事人人敬你是青

    木堂香主哪一个会得罪你?就算不敬重你也得敬你是我的弟子。”

    韦小宝想了一想道:“好咱们话说明在先。你们将来不要我当香主我不当就是。

    可不能乱加罪名又打又骂什么割耳斩头大解八块。”陈近南皱眉道:“你就爱讨价还

    价。你不做坏事谁来杀你?鞑子倘若打你杀你大伙儿给你报仇。”顿了一顿诚诚恳恳

    的道:“小宝大丈夫敢作敢为当仁不让既入了我天地会就当奋勇争先为民除害。

    老是为自己打算岂是英雄豪杰的行径?”

    韦小宝一听到“英雄豪杰”四字便想到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些大英雄胸中豪气登生

    说道:“对师父教训得很是。最多砍了头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是

    江湖汉子给绑上法场时常说的话韦小宝用了出来虽然不大得体倒博得厅上众人一阵掌

    声。

    陈近南微笑道:“做香主是件大喜事又不是绑上法场斩。这里九位香主人人做得

    欢欢喜喜你该当学他们的样才是。”

    关安基走到韦小宝跟前抱拳躬身说道:“属下关安基参见本堂香主。”韦小宝转

    头向陈近南道:“我怎么办?”陈近南道:“你就当还礼。”韦小宝抱拳还礼道:“关夫

    子你好。”陈近南微笑道:“『关夫子』三字是兄弟们平时叫的外号。日常无事可以叫

    他『关夫子』正式见礼之时便叫他关二哥。”韦小宝改口道:“关二哥你好。”李力世

    这一次关安基占了先当下跟著上前见礼。

    其余九位香主逐一重行和韦小宝叙礼。众人回到大厅总舵主和十堂主留下议事。

    青木堂是后五堂之长在天地会十堂之中排列第六。韦小宝的座位排在右第一位

    赤火堂等堂香主有白须垂胸反而坐在他的下。李力世、关安基等身退在厅外厅上便只

    陈近南等十一人乃天地会中第一级脑。

    陈近南指著居中的一张空椅道:“这是朱三太子的继位。”指著其侧身一张空椅

    道:“这是台湾郑王爷的座位。郑王爷便是国姓爷的公子现今袭爵为延平郡王。咱们天地

    会集议朱三太子和郑王爷倘若不到总是空了座位。”这几句话自是解释给韦小宝听的。

    他继续说道:“众位兄弟请先说说各省的情形。”

    那前五房中长房莲花堂该管福建二房洪顺堂该管广东三房房家后堂该管广西四

    房参太堂该管湖南、湖北五房宏化堂该管浙江。后五房中长房青木堂该管江苏二房赤

    火堂该管贵州三房西金堂该管四川四房玄水堂该管云南五房黄土堂该管中州河南。天

    地会为郑成功旧部所组成主力在福建因此莲花堂为长房实力最强其次为两广、两

    湖更其次为浙江、江苏。

    当下蔡德忠先叙述福建的天地会会务跟著方大洪述说广东会务。韦小宝听了一会

    一来不懂二来丝毫不感兴趣到后来听而不闻心中自行想赌钱玩耍之事。

    轮到青木堂香主述说时陈近南说道:“青木堂本来是在江南江宁、苏州一带跟鞑子周

    旋后来尹兄弟把香堂称到了江北徐州逐步进入山东、直隶一直伸展到鞑子的京城只

    可惜尹兄弟命丧鳌拜之手青木堂元气大伤。”他顿了一顿又道:“日前众兄弟奋勇攻入

    康亲王府机缘巧合小宝手刃鳌拜为尹兄弟报了大仇青木堂这件事干得轰轰烈烈

    可叫鞑子心惊肉跳。只不过这么一来鞑子自然加紧提防咱们今后行事可也得加倍小心

    才是。”众人齐声称是。

    此后赤火堂、西金堂两堂香主分别述说贵州、四川两省情状韦小宝听得忍不住要打呵

    欠急忙伸手掩住了嘴巴。

    待得玄水堂香主林永说起云南会务时他神情激昂不断咒骂韦小宝才留上了神

    只听他道:“吴三桂那大汉奸处处跟咱们作对从去年到今年还没满十个月会中兄弟前

    前后后已有七十九个死在这王八蛋手里。他妈巴羔子的老子跟他这狗嵌贼不共戴天。属下

    数次去行刺可是这汉奸身边能人甚多接连行刺三次都失了手……”他指指自己挂在头

    颈中的左臂说道:“上个月这一次他***老子还折断了一条手臂这大汉奸作恶多

    端终有一日要全家给咱们天地会斩成肉酱。”

    一说到吴三桂人人气愤填膺。韦小宝在扬州之时也早听人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夺

    了汉人的天下。鞑子兵在扬州**烧杀最大的罪魁祸便是吴三桂。这人帮满清打天下

    官封平西王永镇云南韦小宝听人提到吴三桂三字之时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这林

    香主如此破口大骂韦小宝倒也不以为奇。林永一骂开了头其余八位香主跟著也骂了起

    来。他们本来都是军人近年来混迹江湖粗口原是说惯了只不过在总舵主面前大家尽

    力收敛而已此时一骂上了谁也不客气。韦小宝大喜一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登时如鱼得

    水忍不住插口也骂。说到骂人韦小宝和这九位香主相比颇有精粗之别他一句句转弯

    抹角狠毒刻薄九位香主只不过胡骂一气相形之下不免见绌。

    陈近南摇手道:“够了够了!天下千千万万人在骂吴三桂可是这□还是好好做他的

    平西王。骂是骂他不死了行刺也不是办法。”

    宏化堂香主李式开矮小瘦削说话很轻骂人也不多这时说道:“依属下之见就算

    咱们大举入滇将吴三桂杀了于大局也无多大好处。鞑子另派总督巡抚云南老百姓一

    般的翻不了身。吴三桂这汉奸罪孽深重若是一刀杀了未免太也便宜了他。”陈近南点头

    道:“此言甚是有理却不知李兄弟有何高见?”李式开道:“这件事甚为重大大伙儿须

    从长计议。属下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审听从总舵主的指点。”

    陈近南道:“『此事重大须当从长计议。』李兄弟这一句话便是高见了。常言道得

    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十个人不十一个人静下来细细想想主意儿就更加多

    了。咱们杀吴三桂不但为天地会被他害死的众位兄弟报仇也是为天下千千万万汉人同胞

    报仇。此事我筹思已久吴三桂那□在云南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单是天地会一会之力只

    怕扳他不倒。”

    林永大声道:“拚著千刀万剐也要扳他一扳。”蔡德忠道:“你早已扳过了吴三

    桂没扳倒却扳断了自己一只手。”林永怒道:“你耻笑我不成?”蔡德忠自知失言陪

    笑道:“我是讲笑话林兄弟别生气。”

    陈近南见林永兀自愤愤不平温言慰道:“林贤弟诛杀吴三桂乃是普天下英雄好

    汉人人梦寐以求的大事怎能要林贤弟与玄水堂单独挑起这副重担?就算天地会数万兄弟齐

    心合力也未必能动得了他手。”林永道:“总舵主说得是。”这才平了气。

    陈近南道:“我看要办成这件大事咱们须得联络江湖上各领各派各帮各会共谋大

    举。吴三桂这□在云南有几万精兵麾下雄兵猛将非同小可。单是要杀他一人未必十分

    为难但要诛他全家杀尽他手下助纣为虐的一众大小汉奸恶贼却非我天地会一会之力能

    够办到。”

    林永拍腿大叫:“是极是极!我天地会兄弟已给吴三桂杀了这许多单杀这贼子一

    人如何抵得了命?”

    众人想到诛灭吴三桂全家及手下众恶都是十分兴奋但过不多时大家面面相觑心

    中均想:“这件事当真甚难。”

    蔡德忠道:“少林、武当两派人多势众武功又高那是一定要联络的。”

    黄土堂香主姚必达踌躇道:“少林寺方丈晦聪大师在武林中声望自是极高不过他向

    来十分老成持重不肯得罪官府。这几年来更定下条规矩连俗家子弟也不许轻易出寺下

    山生怕惹祸生事。要联络少林派这中间恐怕有很多难处。”

    该管湖广地面的参太堂香主胡德第点头道:“武当派也差不多。真武观观主云雁道人和

    师兄云鹤道人失和已久两人尽是勾心斗角互相找门下弟子的岔儿。杀吴三桂这等冒险勾

    当就怕……就怕……”他没再说下去但谁都明白多半云雁、云鹤二人都不会愿干。

    林永道:“倘若约不到少林、武当咱们只好自己来干了。”陈近南道:“那不用性

    急武林之中也并非只不少林、武当两派。”各个纷纷议论有的说峨嵋或许愿干有的

    说丐帮中有不少好手加入天地会必愿与天地会联手去诛杀这大汉奸。

    陈近南听各人说了良久道:“若不是十拿九稳咱们可千万不能向人家提出。”方大

    洪道:“这个自然没的人家不愿干碰一鼻子灰不算也伤了我天地会的脸面。”陈近南

    道:“失面子还不紧风声泄漏出去给吴三桂那□加意提防可更棘手了。”李式开道:

    “为了稳重起见若要向哪一个门派帮会提出须得先经总舵主点头别的人可不能随便拿

    主意。”众人都道:“正该如此。”

    各人商议了一会。陈近南道:“此刻还不能拟下确定的方策。三个月后大家在湖南长

    沙再聚。小宝你仍回到宫中青木堂的事务暂且由李力世、关安基两位代理。长沙之

    会你不用来了。”

    韦小宝应道:“是。”心道:“这不是摆明了过河拆桥么?”

    众香主散后陈近南拉了韦小宝的手回到厢房之中说道:“北京天桥上有一个卖膏

    药的老头儿姓徐。别人卖膏药的旗子上膏药都是黑色的这徐老儿的膏药却是一半红、

    一半青。你要有可跟我联络到天桥去找徐老儿便是。你问他:『有没有清恶毒、便盲眼复

    明的清毒复明膏药?』他说:『有是有价钱太贵要三两黄金三两白银。』你说:『五

    两黄金五两白银卖不卖?』他便知道你是谁了。”

    韦小宝大感有趣笑道:“人家货价三两你却还价五两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陈近南微笑道:“这是唯恐误打误撞真有人向他去买『清毒复明膏药』。他一听你还

    价黄金五两白银五两便问:『为什么价钱这样贵?』你说:『不贵不贵只要当真复

    得了明便给你做牛做马也是不贵。』他便说:『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你说: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他又问:『红花亭畔哪一堂?』你说:『青木堂。』他

    问:『堂上烧几柱香?』你说:『五柱香。』烧五柱香便是香主。他是本会青木堂的兄弟

    属你该管。你有什么事可以交他办。”

    韦小宝一一记在心中。陈近南又将那副对子说了两遍和韦小宝演习一遍一字无讹。

    陈近南又道:“这徐老头虽归你管武功却甚了得你对他不可无礼。”韦小宝答应了。

    陈近南道:“小宝咱们大闹康亲王府鞑子一定侦骑四出咱们在这里不能久留。今

    日你就回宫去跟人说是给一帮强人掳了去你夜里用计杀了看守了强人逃回宫来。如有

    人要你领兵来捉拿你可以带兵到这里来我们把鳌拜的□身和级埋在后面菜园里你领

    人来掘了去就没人怀疑。”韦小宝道:“大伙当然都不在这里了是不是?”陈近南道:

    “你一走之后大伙儿便散不用担心。三天之后我到北京城里来传你武功。你到东城甜

    水井胡同来胡同口有兄弟们等著自会带你进来见我。”韦小宝应道:“是。”

    陈近南轻轻抚摸他头温言道:“你这就去罢!”

    韦小宝当下进去和茅十八道别。茅十八不知他已入了天地会做了香主问长问短极

    是关心。韦小宝也不说穿。这时他被夺去的匕等物早已取回。陈近南命人替他备了坐骑

    亲自送出门外。李力世、关安基、玄贞道人等青木堂中兄弟更直送到三里之外。

    韦小宝问明路径催马驰回北京城进宫时已是傍晚即去叩见皇帝。

    康熙早已得知鳌拜在康亲王府囚室中为韦小宝所杀的讯息心想他为鳌拜的党徒所掳

    定然凶多吉少。事情一清廷便立即四下缉捕鳌拜的余党拷问人是捉了不少却查不出

    端倪。康熙正自老大烦恼忽听得韦小宝回来又惊又喜急忙传见一见他走进书房忙

    问:“小桂子你……你怎么逃了出来?”

    韦小宝一路之上早已想好了一大片谎话如何给强人捉去如何给装在枣子箱子运去

    等情倒不必撒谎跟著说众奸党如何设了灵位祭奠为了等一个脑人物却暂不杀他将

    他绑在一间黑房之中他又如何在半夜里磨断手上所绑绳索杀了看守的人逃了出来如

    何在草丛中躲避追骑如何偷得马匹绕道而归说得绘声绘影生动之至。

    康熙听得津津有味连连拍他肩头赞道:“小桂子真有你的。”又道:“这番可真

    辛苦了。”

    韦小宝道:“皇上鳌拜这些奸党势力也真不小。奴才逃出来时记明了路径咱们

    马上带兵去捉好不好?”

    康熙喜道:“妙极!你快去叫索额图带领三千兵马随你去捉拿。”

    韦小宝退了出来命人去通知索额图。索额图听说小桂子给鳌拜手下人捉去心想宫中

    少了个大援正在愁虽说能吞没四十五万两银子毕竟是所失者大所得者小突然得

    悉小桂子逃归登时精神大振忙带领人马和韦小宝捕拿馀党。行到半路康熙差人将韦

    小宝的玉花骢赶著送来。韦小宝骑上名驹左顾右盼得意非凡。

    到得天地会聚会之所自然早已人影不见。索额图下令搜索不久便在菜园中将鳌拜的

    级和□身掘了出来又找到一块“大清少保一等武公鳌拜大人之灵位”的灵牌几幅吊

    唁鳌拜的挽联自然都是陈近南故意留下的。

    韦小宝和索额图回到北京将灵牌、挽联等物呈上康熙韦小宝神色间倒颇似立了一件

    大功。康熙奖勉几句吩咐葬了鳌拜的□身命两人继续小心查察。

    韦小宝嘴里连声答应脸上忠诚勤奋肚中暗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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