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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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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还是另有渠道?

    巨大的惊疑如同冰水浇头,但她脸上却只能表现出更深的、茫然的恐惧。她瞪大眼睛,瞳孔因为惊恐而微微放大,嘴唇哆嗦着,仿佛努力理解崔嬷嬷的话,却又被那话中的意象吓到,整个人向后瑟缩,差点从榻上跌下去。

    “没……没有……”她拼命摇头,眼泪簌簌落下,“阿娘……阿娘说……宫里晚上……不能乱看……”她搬出了记忆中那个疯癫“娘”可能说过的话,语无伦次,“静思院……黑……只有老鼠叫……和李主子哭……王主子不说话……”

    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耸动,哭得几乎喘不过气,一副被彻底吓坏的模样。

    崔嬷嬷直起身,看着蜷缩哭泣的谢阿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深思,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这痴儿或许真的没见过,但她对“鬼”、“旧式样女人”这类字眼的强烈恐惧反应,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静思院那种地方,阴气重,疯妃痴儿聚集,最容易滋生流言和臆想。王选侍和李美人,或许在疯癫或绝望中,真的说过、做过什么,甚至可能留下过什么暗示,被这痴儿无意中记住,化作了深植于心的恐惧。

    “罢了,莫哭了。”崔嬷嬷语气缓和了些,示意宫女上前安抚,“只是随口问问。你好生待着,这里很安全。”

    她又站了片刻,看着宫女将哭得脱力的谢阿蛮扶回榻上躺好,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低声对守在外面的心腹宫女吩咐:“去查查,先帝晚年,后宫妃嫔中,尤其与长春宫、静思院那边有过牵扯的,有没有谁惯梳高髻、爱穿某种特定纹样宫装的。还有,当年长春宫偏殿走水前后,所有相关宫人的名录,尤其是后来失踪、病故或发放出宫的,再仔细筛一遍。”

    “是,嬷嬷。”

    脚步声远去。耳房里只剩下谢阿蛮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宫女轻柔拍抚的动静。

    谢阿蛮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泪水浸湿了布料,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一半是演的,另一半,却是真实的、后怕的寒意。

    崔嬷嬷的试探,比她预想的更加直接,也更加危险。她们显然已经将长春宫苏浅雪的“心病”,与静思院的旧事、甚至可能与她沈青梧的前世,联系起来了!那“旧式样宫装、高发髻”的描述,分明是在指向她沈青梧!苏浅雪幻视中看到的,果然是“她”!

    慈宁宫在查,而且查到了这一步。太后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苏浅雪,还可能包括当年构陷沈家、毒杀皇后的整个阴谋!而自己这个“意外”出现的静思院痴儿,无疑成了她们眼中可能的关键拼图之一。

    这既是她复仇计划中梦寐以求的推动力,也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太后会如何利用她?是会保护她作为“人证”或“线索”,还是会为了某种更大的政治平衡,在必要时将她作为弃子甚至……灭口?

    还有苏浅雪那边,病情加重,幻视频发,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慈宁宫,甚至……投向这个侥幸活下来、还被太后接走的“痴儿”?

    风雨欲来,而她身处漩涡中心,看似安全,实则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必须更快。必须在太后和苏浅雪任何一方做出决断之前,掌握更多主动权,找到那个能一击致命、且能确保自身安全的筹码。

    她慢慢止住哭泣,在宫女以为她睡着、悄悄退开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眸底一片冰封的锐利。

    怀中的血布已经冰冷僵硬,袖中那枚刻着“悯忠”的粗糙玉环,却似乎残留着一丝王选侍身体的余温。

    悯忠……究竟指向何处?是寺庙?是人名?还是某种暗号?

    她必须想办法,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弄明白这个线索。或许,可以从慈宁宫的藏书或旧档中寻找蛛丝马迹?或者……利用崔嬷嬷接下来的试探,反将一军?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慈宁宫的宫灯在风雪中摇曳,将巍峨殿宇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

    而远处长春宫的灯火,彻夜通明,却驱不散主人心头的鬼影幢幢。

    这一夜,许多人注定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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