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
当零点钟声透过双层玻璃隐约传来,他最终在《静默期守则》签名页落下钢笔。墨迹凝固的瞬间,窗外恰好有货轮拉响汽笛,悠长的鸣响像某种时代的注脚。他知道自己正踏入当代商业最奇特的仪式——用缄默换取喧嚣,以退让博取进击。而隐藏在财务报表数字背后的,是整整一代人用算珠与琉璃铺就的远征。
暴雨敲打着环球贸易广场的玻璃幕墙,会议室内液晶屏的冷光映照在每个人紧绷的脸上。颜旭站在智能屏幕前,指尖悬停在《华尔街日报》实时更新的报道上方,标题赫然写着:“新旭日上市前巨额分红,科技民族主义还是资本套现?”
“他们算得很精准。”秦风将平板电脑推到会议桌中央,屏幕上罗列着三家关联媒体的股权结构图,“通天集团通过维京群岛的基金,持有这些财经媒体优先股。报道里特意引用了我们三季度的研发费用资本化率。”
颜旭的目光扫过数据栏里被标红的67.3%,鼻腔里逸出冷笑。这个数字确实比行业均值高出十五个百分点,但报道刻意忽略的是——按照国际会计准则,为“琉璃”架构重建底层代码的投入本就该计入资本支出。他想起去年在苏黎世与审计师的激烈辩论,当时对方挥舞着准则手册坚持要费用化,是秦风带着团队熬了三个通宵,用二十七个典型案例说服了普华永道的技术委员会。
“最致命的是这个。”公关总监调出CNBC早间节目的片段,画面里通天集团聘请的独立分析师正侃侃而谈:“当企业将上市视为终点而非起点,投资者就该警惕...特别是某些依赖政策扶持的科技公司。”镜头刻意扫过分析师手边的财务报表,页脚处新旭日的LOGO被红圈特意标注。
年轻的投资关系经理突然砸了下桌面,咖啡杯震出褐色涟漪:“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在静默期!这是故意...”
“所以呢?”颜旭打断他,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钢块,“现在冲去电视台拆穿谎言?还是召开新闻发布会展示原始凭证?”他抓起遥控器关闭屏幕,暴雨声瞬间填满寂静的空间。二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浮现眼前——当时还是邮电部技术员的他,蹲在机房看着进换机莫名宕机,德国工程师轻描淡写地说:“或许你们该先学会读操作手册。”
法律顾问推门而入,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联交所刚发来问询函,要求我们在48小时内说明研发资本化的会计依据。”他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密密麻麻的条款中,“可能误导投资者”的短语被反复划出,“按照规程,问询函内容必须在下个交易日开盘前公示。”
会议室骤然陷入死寂。颜旭走到落地窗前,维多利亚港的货轮在雨幕中模糊成灰影。他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绷紧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母亲病中反复念叨的谚语——真龙困浅滩,反被虾戏弄。此刻缠绕在脚踝的何止浅滩,是整个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织就的天罗地网。
“颜总...”秘书举着震动的手机欲言又止,“陈记者来问是否需要提供历年采访素材作为佐证。”
他摆手示意拒绝,转身时眼底已沉淀下来:“秦风,准备三套方案:第一,向联交所申请延迟公示问询函;第二,联系二十家重要机构投资者做非交易路演;第三...”他停顿片刻,目光掠过窗外被风雨摧折的棕榈树,“让技术团队开放测试服务器权限,允许前五十大基金随时查验‘琉璃’架构。”
“这违反静默期规定!”证券律师猛地站起,文件散落一地。
“查验权写在招股书第208页。”颜旭用鞋尖轻轻拨开散落的纸页,“我们只是把静态文字变成动态体验。”这个灵感来源于2008年参观丰田精益生产车间时看到的透明化管理——当时日本课长指着全玻璃墙的装配线说:“真正的质量不怕被凝视。”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主机柜的运转声。颜旭独自审阅着秦风提交的《非交易路演预案》,当看到“针对套现质疑的标准化回应”章节时,钢笔尖在纸面洇开墨团。他打开加密邮箱,给研发中心发了封简短指令:“明日清晨六点,我要看到所有代码仓库的提交记录统计。”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站在茶水间冲泡速溶咖啡。两个加班的分析师在走廊转角低声议论:
“听说北美养老基金暂停了认购申请...”
“做空机构在建仓看跌期权,溢价率飙升到...”
声音在发现他的身影时戛然而止。颜旭将未拆封的咖啡包抛给年轻人,玻璃幕墙外忽然掠过闪电,刹那间照亮他眼底的血丝。二十三年创业生涯里,他经历过技术封锁、专利诉讼、供应链断裂,却从未像此刻般渴望撕开喉咙发出怒吼——那些在青海戈壁测试基站的日夜,在东莞工厂与工人同吃同住的岁月,难道最终只能缩略成招股书里被质疑的数字?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最终在内部系统发布了全员信。没有辩解也没有煽情,只有简短的结语:“请继续打磨‘琉璃’架构的响应延迟,我们的用户不在乎华尔街的杂音。”点击发送的瞬间,他听见母亲那架紫檀木算盘在记忆深处响起珠玉碰撞声——老会计们常说,算珠自己会说话。
当第一缕阳光映亮维港水面,颜旭推开法律顾问再次递来的《媒体回应建议书》。纸页飘落时露出底层的技术图纸,那是“琉璃2.0”的芯片布局图,晶体管分布宛若星辰大海。他知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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