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提醒我?”沈观低声自问,声音融进夜色里,“还是……在试探?”
他凝视着那点幽蓝,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公审焚灯一事,本是他借势而为,以真相点燃人心,用良知反噬贪欲。
三百年悔过者同泣于火前,堪称奇观。
可如今看来,这场“正心”之举,在某些人眼中,已非正义之火,而是燎原之种。
火能净罪,亦可成灾。
他缓缓收回手,转身步入书房。
烛影重归静谧,案头结案陈词尚未收笔。
他提笔蘸墨,笔锋沉稳如刀,在宣纸末端落下最后一句:“此案非止于刑,而在正心。”
墨迹未干,忽觉袖中一热。
沈观眉头微蹙,探手取出那只随身携带的木雕小鸟——那是他在初查柳残阳案时,从周伯摊前一只糖画匣中偶然所得,看似寻常孩童玩物,却是“天听”传讯的秘器。
此刻,鸟身竟隐隐发烫,似有活脉跳动。
他掌心一紧,小心翼翼打开鸟腹暗格。
藏于其中的绢图竟自行延展,原本模糊的山川舆图之上,三条河流交汇之处,赫然多出一点朱砂红痕,鲜艳如血。
旁侧两字,力透绢背:洛阳。
沈观瞳孔骤缩。
洛阳。
裴氏祖籍,族谱所载宗祠所在之地。
百年前一场兵乱后便鲜少有人提及,朝廷文书更从未将其与“裴党”明文关联。
可这标记一现,犹如暗夜惊雷,劈开了层层迷雾。
他们不是仅仅盘踞朝堂……他们的根,扎得比想象中更深、更远。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绢图竟具备自主演化之能——它不再只是情报载体,而成了某种活的地图,随局势推移自行更新轨迹。
这意味着,“天听”的眼线早已遍布天下,甚至可能已渗透进裴党内部。
窗外更鼓三响,夜已三更。
沈观起身披衣,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暗流。
他望着窗外沉沉黑夜,唇角微启,低语如刃:“你以为我在追真相?”
风穿窗棂,卷起案上残页。
“不,我现在……是在织网。”
一字一句,皆落如棋。
远处钟楼余音散尽,天地重归寂静。
可在这寂静之下,无数线索正悄然交织,一张无形之网,已在大理寺青瓦之上,缓缓铺开。
而南市的灰烬尚未冷却,街巷间的低语也仍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