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百姓,遮蔽战场,使得我军难以准确判断其主力集结地和下一步真正意图。”
“这老狐狸!”周仓大眼一瞪,一拳砸在地图边缘的木架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烛火都随之摇曳,“抢够了,杀够了,就想缩回他的老巢阴山以北?想得美!陛下,让末将带一支轻骑,不需要多,两万人足矣!连夜出发,绕过这些烦人的游骑,直插 阴山隘口,打他个措手不及,就算抓不住拓跋力微,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郭嘉裹紧了身上的银狐裘披风,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用来驱寒的姜茶,闻言轻轻吹了吹茶汤上的热气,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慵懒,却不容置疑:“将军求战心切,忠勇可嘉。不过,草原作战,不同于中原城郭。此地辽阔无垠,地势平坦,缺乏遮蔽,我们人生地不熟,如同盲人骑瞎马。贸然以大队轻骑深入,且不说能否找到敌军主力,极易被其熟悉地形的游骑发现,从而引入陷阱,或者被其利用机动优势,不断骚扰、疲惫我军。拓跋力微既然敢倾巢而来,就不会没有防备后路。他在等,等我们因愤怒而急躁冒进,等我们因补给线拉长而露出破绽,或者……更可能的是,在等天气变得更坏。对于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的胡虏而言,严寒,是他们最天然的盟友。”
仿佛是为了给郭嘉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做最有力的注脚,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的脚步声,厚重的毡毯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凛冽刺骨、如同刀子般的寒气瞬间灌入大帐,吹得烛火剧烈晃动,几乎熄灭!一名身上带着未融化雪沫的哨探校尉,脸上带着惊容与寒意,单膝跪地,声音都因寒冷而有些颤抖:“陛……陛下!诸位将军!外面……外面下雪了!”
帐内众人,除了郭嘉似乎早有预料般只是挑了挑眉,其余皆是一惊!刘湛、夏侯惇、张辽等人几乎同时变色。这才刚入深秋不久,并州之地,虽已寒冷,但竟已至落雪之时?这天气,未免也太过反常!
刘湛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帐门边,亲手掀开那厚重的、挂着霜花的门帘,一股更加猛烈、夹杂着雪粒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脸颊如同被细小的冰刀切割。
只见帐外,原本只是漆黑的夜空,此刻已被无尽的、细密而急促的白色雪沫所充斥!那雪,并非轻柔的雪花,而是如同盐粒般坚硬,在愈发凄厉呼啸的北风中狂舞、抽打,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营地那些星星点点的篝火,在这突如其来的风雪中,显得如此渺小、微弱,火光在弥漫的雪幕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天地之威所吞噬。气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呵出的白气瞬间就能凝结成冰晶。
“妈的!这鬼天气!”夏侯惇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冰凉的铁甲,仿佛那样能多一丝暖意,“这才什么时候!胡虏那些杂碎,常年生活在比这更苦寒的漠北,这雪对他们来说,怕是跟回家一样自在!这仗,还没打,天时就不在我们这边了!”
郭嘉也缓步走到帐边,站在刘湛身侧,看着帐外那越来越密集、已然将营地迅速染上一层白色的飞雪,他眉头先是微蹙,似乎在快速计算着什么,随即,那苍白的脸上,竟缓缓展露出一丝如同狐狸般狡黠而自信的笑意。他转过头,对面色凝重的刘湛道:“陛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天道无常,未必总是眷顾胡虏。他们定然以为,这场不期而至的风雪,是天时在他们那边,必然会因此心生懈怠,认为我军初至,不习寒苦,定然龟缩营垒,不敢妄动。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刘湛心中一动,转头看向郭嘉,眼中锐光一闪:“奉孝是说……?”
“正是!雪夜奇袭!”郭嘉点头,语气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挑选军中最为精锐、最耐严寒、骑术最精湛的骑兵,一人双马,保证机动与体力。不带任何多余辎重,只携带足够三日的干粮、少量饮水,以及充足的箭矢、火油、火镰等引火之物。由熟悉此地地形、甚至了解胡虏部落习惯的可靠向导带领,就趁这场风雪掩护,人衔枚,马裹蹄,避开敌军游骑常走的路线,直扑敌军目前已知的一处最大、也是相对最靠近的物资聚集地和前哨据点——位于阴山南麓、距离我军目前位置约一百五十里的‘野狐甸’!根据情报,拓跋部此次抢掠所得的大量牲畜、财货,相当一部分就近囤积于此,守卫的兵力绝不会太多,而且在此等天气下,警惕性必然降到最低!”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我们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把火,烧掉他们抢来的物资,炸了他们的羊圈马群,让他们在这个冬天,提前喝西北风!此计若成,不仅能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焚毁其赖以过冬的物资,更能沉重打击胡虏因云中得胜而高涨的士气,极大鼓舞我军因天气而可能低落的军心,一举扭转目前战场上的被动局面!”
风险极大!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孤军深入陌生险地,一旦被发觉,或者向导有误,或者敌军有所防备,这支部队很可能陷入重围,有去无回。但收益,同样巨大得让人无法拒绝!这如同在冰天雪地中投入一支带着火焰的利箭,若能命中,足以燎原!
刘湛的目光死死盯着帐外狂舞的风雪,眼神急剧变幻,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郭嘉的分析,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另一种可能性。终于,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然所取代,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帐中因这大胆计划而神情各异的诸将,声音冰冷而清晰:“此计甚险,然险中求胜,正合兵法!谁愿往,立此头功?!”
“末将愿往!” 张辽与徐晃几乎在同一时刻,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无畏与决然。
刘湛的目光在张辽和徐晃脸上迅速扫过。张辽以作战迅猛、善于突击著称,昔日合肥之战,威震江东;徐晃则沉稳严谨,善于攻坚。此战贵在神速与出其不意。
“文远用兵迅猛如雷,正合此雪夜奇袭之意!” 刘湛略一沉吟,做出了最终决断,目光落在张辽身上,“便由你,亲自挑选八千最精锐的‘虎豹骑’将士,一人双马,携带火油箭矢,即刻准备,子时出发,目标——野狐甸!焚其积聚,乱其军心,若遇敌主力,不可恋战,即刻撤回!”
“末将——领命!” 张辽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那是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是名将得以施展抱负的决然。他再次重重抱拳,躬身一礼,不再有丝毫耽搁,猛地转身,掀开门帘,高大的身影瞬间便融入了帐外那一片风雪弥漫、杀机暗藏的漆黑寒夜之中,脚步声迅速被风雪声吞没。
刘湛依旧站在帐口,任由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目光深邃,紧紧望着张辽身影消失的方向,望着那被风雪笼罩、未知而危险的北方。他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北伐的第一把火,这承载了无数期望与风险的奇袭,能否在这突如其来的冰天雪地中成功点燃,不仅关乎张辽和八千虎豹骑的生死,更关乎整个北伐战局的走向,乃至大魏的国运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