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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孙权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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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侯的封号所能满足?今日我若低头示弱,明日他便能得寸进尺,索要更多!届时,我江东将步步被动,再无翻身之日!唯有战!坚决地战!方能打出血性,打出尊严,打出生存的空间!我江东儿郎,自讨逆将军起,便非贪生怕死之辈!长江天堑,浩荡千里,风急浪高,亦非北人那些习惯于平原驰骋的铁骑可轻易逾越!只要我军上下同心,据险而守,寻机出击,未必不能重创来犯之敌!”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紧盯着孙权,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与决心,毫无保留地传递给这位年轻的主公,“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公瑾!”张昭见状,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带着长者特有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岂可因一时之意气,而置江东六郡百万生灵于不顾,轻启战端,招致滔天战火?刘湛虽行僭越之事,然观其平定北方诸雄,扫灭袁绍、袁术,收服马超、韩遂,其手段、其能力,确有其过人之处,绝非庸碌之主。如今他挟平定北方之威,遣使携诏书而来,名为册封,实则试探。若我江东断然拒绝,甚至一怒之下斩杀来使,便是公然与其决裂,再无转圜余地!战端,立时便会开启!届时,烽火连天,庐舍为墟,百姓流离失所,我等……我等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讨逆将军(孙策)?”张昭提及孙策,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哽咽,他知道,这是最能触动孙权心弦的地方。

    “难道不战而降,屈膝事贼,苟且偷安,便对得起讨逆将军的在天之灵了吗?!便有面目去见江东的父老乡亲了吗?!”周瑜寸步不让,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激昂,在闷热的议事堂内激烈地回荡,与张昭那沉痛的声音碰撞在一起。

    顿时,堂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以周瑜、吕蒙、凌统、黄盖等少壮派和军中悍将为主,主张强硬对抗,不惜一战,认为唯有战斗才能保住江东的独立与尊严;而以张昭、顾雍、步骘等老成持重之臣和部分与北方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大族代表为主,则主张暂时隐忍,接受现实,认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硬拼只是自取灭亡,保全实力和地盘才是上策。双方各执一词,引经据典,结合现实,争论不休,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使得原本就闷热的议事堂,更添了几分火药味和令人烦躁的嘈杂。

    孙权自始至终,如同老僧入定般,保持着令人难解的沉默。他深邃的目光低垂,仿佛在专注地审视着手中那枚玉圭上每一道细微的、天然形成的纹路,又仿佛透过这冰冷的玉石,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父兄创业时的艰辛,看到了长江上的滚滚波涛,也看到了北方那支刚刚完成整合、如同出柙猛虎般的庞大军队。他听着周瑜那慷慨激昂、充满了理想与热血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兄长孙策那锐意进取、睥睨天下的影子;他也听着张昭、顾雍那苦口婆心、充满了现实考量与忧患的话语,那是老臣对国家、对孙氏基业的深沉责任感。他的心中,正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如同两条巨蟒,在他的脑海里激烈地撕咬、缠斗。

    他孙权,难道就没有雄心壮志吗?兄长孙策临终前,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举江东之众,与天下争衡”的殷切嘱托,至今言犹在耳,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上。他何尝不想像父兄一般,开拓疆土,成就一番霸业,甚至……问鼎中原?他碧眼之中,也曾燃烧过不甘人后的火焰。然而,现实是如此的冰冷而残酷,如同此刻堂外那闷热空气下隐藏的、即将到来的暴雨。刘湛的统一北方,速度之快,根基之稳,实力之强,远超他之前的任何预估。正如顾雍所言,硬拼,胜算能有几何?江东的水军固然天下精锐,楼船斗舰纵横江面,但魏国难道就不能凭借其强大的国力,倾力打造战船,训练水师吗?刘湛麾下,谋臣如荀彧、郭嘉、贾诩,哪一个不是智计百出?猛将如夏侯惇、徐晃、张辽,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绝非易与之辈啊!

    可是,若就此臣服,接受那所谓的“吴王”或是“吴侯”封号,那孙氏三代人,从父亲孙坚开始,到兄长孙策,再到他自己,历经无数血战,付出无数牺牲,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这份基业,难道就要在自己的手中,拱手让人,沦为别人的藩属?自己日后,九泉之下,又如何去面对那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兄长?又如何面对麾下这些誓死效忠、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自己的文武臣僚?尤其是……尤其是眼前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才华横溢、一心想要北图中原的公瑾!若选择妥协,最受伤的,恐怕就是他了。

    就在双方争论愈演愈烈,几乎要失控,周瑜甚至已经按剑上前几步,而张昭也气得胡须乱颤,场面一度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沉稳平和、仿佛带着安定力量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暂时压下了堂内的嘈杂与火药味。

    一直静坐于文官班列中后段、静观其变的鲁肃,缓缓站起身来。他先是向面色凝重的孙权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又向争论的双方拱了拱手,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主公,诸公。肃,斗胆一言。窃以为,当前之势,战与和,并非仅有两条非黑即白的路可走。或许,尚有第三条路,可供我江东斟酌。”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激愤的,还是忧虑的,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这位素以敦厚稳重、顾全大局、目光长远著称的谋士身上。连一直沉默的孙权,摩挲玉圭的手指也不由得微微一顿,抬起了眼帘,碧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期待。

    鲁肃感受到众人的注视,神色依旧从容,他缓缓说道:“刘湛新近登基,定国号,改元,颁布新律,其首要之务,在于稳定内部,消化新得的北方广袤疆土,理顺各方关系。此时若贸然大举兴兵南征,于他而言,后勤补给漫长,水战非其所长,亦非万全之策,风险极大。因此,其所遣使者,名为携带诏书前来‘册封’,实则更多是试探我江东的态度与虚实。若我江东反应激烈,断然拒绝,甚至如公瑾所言,斩杀来使以明志,则无异于授其口实,给了他用兵的绝佳理由,反而会促使其下定决心,速来征讨。此乃下策。”

    他话锋一转,看向主战派:“然,若我江东全然接受其册封,毫无保留地表示臣服,则军心士气必然遭受重挫,民心亦会惶惑不安,将士们血战得来的尊严将荡然无存,日后……恐怕再难凝聚起抗争之志气与力量。此,亦非良策。”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孙权,说出了他的核心策略:“故而,肃以为,当前之策,精髓在于一个‘拖’字。具体而言,可厚待其来使,以彰显我江东礼数;可收下其诏书,以示我并未公然决裂;但对于是否接受其封号,何时接受,以何种形式接受,则……不即刻明确表态。言辞上需保持谦恭,避免刺激对方;态度上则要拿捏分寸,保持一定的暧昧与模糊。与此同时,”他语气加重,“我江东必须争分夺秒,加紧整军备战,操练水陆兵马,加固沿江各处要害关隘的防务,多备滚木礌石、火油箭矢。此外,还需立即派遣精干细作,携带重金,潜入北方,不惜代价打探魏国朝廷内部动向、军队调动、粮草储备等虚实。更重要者,需积极派遣能言善辩之心腹,秘密联络荆州刘备、益州刘璋,乃至交州士燮,向其陈说唇亡齿寒之理,魏若灭我,下一步必图荆、益!若能说动他们,哪怕只是形成一种松散的抗魏同盟,互为声援,共拒北兵,则我江东所面临的压力,便可大为减轻。如此,外示柔顺,麻痹对手,内修战备,巩固自身,外交斡旋,争取盟友。此策,既能为我们赢得宝贵的喘息与准备时间,又能观望北方内部是否会出现变数,寻觅可乘之机。此乃……权宜之策,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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