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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神威天将军归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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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修罗场。放眼望去,营寨多处燃起大火,火光映照下,魏军黑色的旗帜如同死亡的浪潮,正从多个方向汹涌而来,不断冲击着联军摇摇欲坠的防线。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军官的呵斥声、伤兵的哀嚎声、兵刃碰撞声、箭矢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崩溃的乐章。而侧翼韩遂的营地方向,更是火光摇曳,人影幢幢,喊杀声尤其激烈,根本分不清是在抵御外敌还是内部已然生变。

    “天亡我也!!” 马超望着这末日般的景象,发出一声悲愤至极、又充满了英雄末路凄凉的狂啸。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联军已溃,军心已散,腹背受敌,纵然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刻也独木难支,回天乏术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将军!大势已去,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庞德和仅剩的几名忠心部将围拢过来,人人带伤,甲胄染血,焦急地护着他,欲杀出一条血路。

    马超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营地,看着那些曾经追随他、崇拜他的士卒如今如同羔羊般被屠戮驱散,再想起韩遂的“背叛”,一股极致的悲凉与暴戾交织在心头。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翻身上了亲卫牵来的照夜玉狮子。这匹神骏的战马,此刻也因混乱和血腥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断打着响鼻,马鬃飞扬。

    “随我杀出去!” 马超虎头湛金枪向前一指,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要用这杆枪,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他如同陷入绝境的受伤猛虎,率领着最后的核心亲卫,组成一个锋矢阵型,向着营寨较为薄弱的侧后方发起了决死的冲锋。马超一马当先,虎头枪舞动如轮,枪尖划过一道道冰冷的弧光,所过之处,试图阻拦的魏军士卒如同割草般倒下,鲜血溅满他的征袍,甚至连他英俊而狰狞的脸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照夜玉狮子四蹄腾空,嘶鸣咆哮,载着主人在乱军中左冲右突。

    然而,魏军对此早有准备。徐晃、文聘等大将亲自率军层层拦截,弓弩手占据制高点,箭矢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长枪兵结成的密集枪阵,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不断压缩着马超等人的活动空间。马超虽勇,连挑数员魏军裨将,杀得血染征袍,状若疯魔,但座下照夜玉狮子也已多处带伤,速度明显减缓,环绕在他身边的亲卫更是不断惨叫着倒下,人数锐减。

    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挥枪都感觉比之前更加沉重。左冲右突,却仿佛始终陷在一片黑色的泥沼之中,无法挣脱。眼看着身边的亲随越来越少,魏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厚,一种力竭被擒或死于乱军之中的预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涌上马超的心头。难道我马孟起,今日真要葬身于此?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他枪法渐显散乱,几乎要放弃希望之际——

    “呜——呜——呜——”

    一阵悠长、独特、与魏军进攻号角截然不同的号角声,突然从魏军后阵的高地上响起,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如同潮水般汹涌围攻马超的魏军士卒,闻听号角,竟如同受过最严格训练的舞者,动作整齐划一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直接通往魏军后阵的通道。通道尽头,火把通明,旗帜鲜明。

    刘湛在郭嘉、许褚等文武簇拥下,策马缓缓而出。他并未身着耀眼的铠甲,只是一身玄色绣金纹的常服,外罩一件同色大氅,夜风拂动他的衣袂,更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度沉凝。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望向通道另一端那个浑身浴血、拄着长枪微微喘息、眼神却依旧如同困兽般桀骜不屈的银甲将军,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

    战场这一隅的喊杀声奇迹般地停歇了,只剩下远处尚未平息的战斗余波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条通道的两端。

    刘湛对身旁的徐晃微微颔首。

    徐晃会意,深吸一口气,提气高声道,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战场上格外清晰:“马孟起!到了此时,你还不醒悟吗?!韩遂背信弃义,联军已然溃散,你已是孤家寡人,穷途末路!我家魏公,怜你一身武艺,世之罕有,更念你马家世代忠烈,不忍英才就此陨落!何不早降?弃暗投明,方为俊杰!”

    马超猛地抬起头,汗水与血水混合着从他额角滑落。他死死盯着远处的刘湛,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充满了不屈与愤懑:“刘湛!要杀便杀!何必假仁假义,徒逞口舌之利!我马超顶天立地,纵横西凉,岂是贪生怕死、摇尾乞怜之辈!” 尽管身处绝境,他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依旧支撑着他挺直脊梁。

    刘湛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喧嚣、直抵人心的平静与力量,仿佛不是在劝降,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马孟起,孤敬你是条真豪杰,亦知你马家满门忠烈,皆死于国贼之手。然,你空有一身万人敌的武艺,却刚愎自用,不识时务,先为韩遂等辈利用,结此松散之盟,今又偏听偏信,自陷于十面埋伏之绝境,岂不愚哉?”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马超脸上,继续道:“孤欲平定天下,扫清寰宇,结束这兵连祸结的乱世,还百姓一个太平。此志,非一人之力可成,正需你这等勇冠三军的猛将相助!你若愿降,往日恩怨,譬如昨日死,孤必一笔勾销!更当以国士之礼待你,使你马氏忠烈之名,得以传承光耀,使你这一身惊世武艺,能用于保境安民、开疆拓土之正途!是就此默默无闻,死于这乱军之中,徒留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之名,还是归附明主,匡扶天下,建功立业,青史留芳,使神威天将军之号,响彻宇内?何去何从,你……自决!”

    这番话,语气平和,没有胜利者的居高临下,也没有刻意的施舍怜悯,有的只是对马超个人武勇与价值的认可,对其家族荣誉的理解,以及对未来建功立业的期许。它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撬开了马超内心最深处那扇紧闭的门——那里有他对家族荣誉的珍视,有他对个人抱负的追求,也有他此刻穷途末路的茫然与不甘。

    马超怔住了。他望着那位在火把映照下气度恢弘、目光深邃的魏公,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自己起兵以来的种种:纵横西凉的快意,父亲旧部的离散,联军的各怀鬼胎,韩遂那“可憎”的嘴脸,部下的舍生忘死与不断倒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茫然,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继续抵抗,除了徒然送死,成全一个悲壮却无用的名声,还能得到什么?家族的仇恨,个人的抱负,马家军的未来,难道真要就此彻底终结,埋骨于这异乡的河畔?

    他紧握着虎头湛金枪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着。那曾令无数敌人胆寒的枪尖上,凝聚的血珠,一滴滴落下,砸在被他马蹄和无数军靴践踏得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却仿佛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战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这位“神威天将军”最终的抉择。

    良久,良久。

    马超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那一直如同标枪般挺得笔直的脊梁,似乎也随着这声叹息,几不可察地微微佝偻了一些。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杆伴随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的虎头湛金枪,“嚓”的一声,深深插入了身旁的土地之中。然后,他翻身下马,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对着刘湛的方向,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那从未轻易向人屈服的高傲头颅。

    声音沙哑、沉重,带着无尽的复杂情绪,有屈辱,有不甘,有解脱,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对未来的期盼,在这寂静的战场上清晰地传开:

    “败将……马超……愿……归降魏公!”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补充道: “自此……任凭驱策,百死……不悔!”

    当这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时,两行滚烫的热泪,竟不由自主地从这位素以勇武冷酷著称的“神威天将军”眼角夺眶而出,迅速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土,滴落在冰冷的大地之上。这是英雄的泪,是败者的泪,也是一个时代终结与另一个时代开始的注脚。

    一直紧绷着神经、摇着从不离身的羽扇的郭嘉,在一旁目睹整个过程,此刻终于轻轻舒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调侃嘀咕道:“好家伙,这头能把犟牛都顶个跟头的西凉倔驴,总算是把那颗铁打的脑袋低下去了。主公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攻心为上,可比千军万马还管用。唉,为了这出戏,可没少死我的脑细胞……”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白的脸颊,露出一丝疲惫而又满意的微笑。

    刘湛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带着宽慰与欣赏的笑容。他快步上前,在众人注视下,亲手将马超扶起,紧紧握住他那布满老茧、沾满血污却依旧强健有力的手,目光诚挚,郑重说道:“能得孟起相助,如虎生双翼也!孤心甚慰!今日之后,你我携手,共图大业!”

    随着马超的归降,残存的西凉联军失去了最后的支柱,或降或逃,迅速土崩瓦解。渭水畔这场曾一度震动关中的边患,以一种出乎大多数人意料、却又尽在少数人谋划之中的方式,迅速平定。

    “神威天将军”的赫赫威名与那杆虎头湛金枪的寒光,自此正式纳入魏公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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