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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马超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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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凉州及蜀北的地图,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无意识地在图上划拉着,眼神飘忽,不知又在构思着什么惊人之策。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白水关,正承受着开春以来最残酷、最血腥的考验。

    这里的春天,远没有成都平原那般温柔。山势更加险峻陡峭,如同巨神用斧劈凿而成,灰色的岩壁裸露着,只在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一些耐寒的灌木。初春的寒意依旧浓重,风从西北方向的羌地高原吹来,带着浸入骨髓的凛冽,以及一种戈壁滩特有的沙尘气息。关前狭窄的空地上,原本的植被早已被无数马蹄和军靴践踏成泥泞,空气中弥漫着尸体开始腐烂的恶臭,以及烟火燎烧后的焦糊气。

    而比这恶劣环境更令人窒息的是,关外那漫山遍野、如同乌云压顶般望不到尽头的西凉羌胡联军!他们并未排列着中原军队常见的整齐阵型,而是三五成群,或骑马驰骋,或下马坐卧,显得散漫而充满野性。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皮袄或简陋的铁甲,头上戴着毡帽或插着羽毛,脸上大多带着风霜刻下的粗糙痕迹和高原日照特有的酡红,眼神凶狠,如同盯上猎物的狼群。各种听不懂的羌胡语言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混合成一股嘈杂而充满压迫感的声浪,不断冲击着关墙上守军早已紧绷的神经。

    在这片混乱而充满野性力量的联军阵前,一员大将如同鹤立鸡群,尤为醒目,瞬间便能吸引所有的目光!

    他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身穿一袭西川红锦百花战袍,那鲜艳的红色在灰暗的群山背景和杂色的胡骑映衬下,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夺目逼人!袍服剪裁合体,勾勒出其“虎体猿臂,彪腹狼腰”的完美武将身形。腰系一条狮蛮宝带,带上镶嵌着宝石,熠熠生辉。头上戴着一顶亮银狮头盔,盔缨是同样鲜艳的红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跳动。再看其面容,当真是“面如傅粉,唇若抹朱”,五官俊朗得近乎完美,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然而,与这近乎妖俊容貌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那双眼睛!此刻,那双本该是多情的眸子里,燃烧着的却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如同猛虎般的桀骜凶光,以及一股仿佛要焚尽一切的、名为复仇的火焰!正是威震西凉的“锦马超”!

    他手中倒提着一杆虎头湛金枪,枪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枪缨是黑色的,仿佛浸染过无数敌人的鲜血。坐下战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神骏非凡,马颈高昂,四蹄修长有力,仿佛随时能踏风而行。

    马超策马缓缓来到关前一箭之地外,勒住白龙驹。那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嘹亮嘶鸣,随即稳稳落下。马超将虎头湛金枪扬起,遥指白水关那饱经战火、已是伤痕累累的城头,声音并不如何刻意提高,却如同蕴含着雷霆之力,清晰地、带着金属震颤般的回音,穿透了关前所有的嘈杂,在群山之间轰然回荡:

    “关上守将听着!某乃西凉马超是也!刘湛篡逆,假借天命,侵吞州郡,残害忠良!某家世受汉恩,特兴义兵,联合羌胡义士,前来讨伐国贼!识相的,速速开关献降,某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或可饶尔等不死,仍以礼相待!若敢说半个不字——”

    他话音一顿,虎头湛金枪猛地向前一刺,仿佛要将整个关隘洞穿,声音陡然变得冰寒刺骨,充满了尸山血海般的杀气: “待某打破这鸟关卡,定将尔等斩尽杀绝,鸡犬不留!将这白水关,踏为齑粉!”

    其声威之盛,那股混合了绝世勇武与刻骨仇恨的气势,竟让关墙上许多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感到一阵心悸手冷,仿佛被无形的杀气扼住了咽喉。

    关头上,左臂用麻布吊在胸前、脸色因失血而显得异常苍白、但身躯依旧挺得笔直的守将王平,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强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头探出垛口,厉声回应,声音虽然因伤势而有些中气不足,却带着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坚定:

    “马超!休得狂言!汝祖上伏波将军马援,乃汉室忠臣,名垂青史!汝身为汉臣,不思匡扶社稷,保境安民,反而勾结外虏,寇犯我大汉疆土,屠戮我大汉百姓!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与国贼何异?!我主魏公,乃天命所归,仁德布于四海!白水关虽小,亦有大汉忠勇之士驻守!我等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想要破关,除非——”

    王平猛地将手中已然卷刃的佩刀指向关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从我等弟兄的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马超勃然大怒,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因愤怒而微微扭曲,更添几分狰狞。他不再多言,虎头湛金枪向前猛地一挥,划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弧线,声音如同炸雷: “儿郎们!给我攻!踏平白水关!财富女子,尽归尔等!” “吼——!杀——!”

    刹那间,如同堤坝崩溃,数以万计的羌胡骑兵发出了野兽般的兴奋嚎叫,如同席卷一切的死亡潮水,向着白水关那单薄的墙体发起了凶猛的冲击!他们并不擅长复杂的攻城战术,但仗着马快弓强,无数支粗糙却力道十足的箭矢,如同飞蝗骤雨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向着关墙倾泻而去,压制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与此同时,下马的胡兵扛着临时赶制的简陋云梯,嚎叫着冲向墙根,试图强行登城。更有一些身手矫健如同猿猴的羌人勇士,利用带着铁钩的绳索,试图直接抛上关墙,攀援而上!

    战斗在瞬间便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关墙上,守军冒着密集的箭雨,奋力将所剩不多的滚木擂石推下,沿着墙体轰然滚落,将靠近的敌军连人带梯砸成肉泥。有限的弓弩手在垛口后拼命还击,每一箭都凝聚着绝望与决绝。关下,羌胡骑兵则来回奔驰,用他们精准的骑射技术,不断给关墙上的守军造成杀伤,惨叫声此起彼伏。

    马超更是亲自催动白龙驹,冲到关下弓箭射程的边缘,虎头湛金枪舞动如风,精准地拨打开几支射向他的冷箭,那举重若轻的姿态,展现出的武艺令人胆寒。他甚至偶尔会突然策马前冲,在守军惊愕的目光中,一枪将某个冒险露头指挥的魏军低级军官挑落城下!其勇武之姿,当真如神如魔,极大地鼓舞了联军的士气,也给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王平指挥部下拼死抵抗,关隘多处告急,几度有悍勇的胡兵登上城头,都被守军以血肉之躯拼死堵了回去,城头之上,尸骸枕藉,鲜血顺着墙缝流淌,将关墙染成了暗红色。王平自己更是数次亲自挥刀与登城之敌搏杀,伤口的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绷带,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体力也接近极限……

    就在这千钧一发、白水关摇摇欲坠之际——

    “看!南方!尘头!是我们的援军!援军到了——!”

    关墙上,一个眼尖的士卒指着南方山道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狂喜与希望的呐喊!

    所有残存的守军,包括几乎要昏迷的王平,都挣扎着向南方望去。只见远方山峦之间,一股巨大的、移动的玄色尘头,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正沿着蜿蜒的山道,滚滚而来!那尘头之前,依稀可见魏军先锋部队那熟悉的玄色旗帜,在春日稀薄的阳光下,猎猎飞扬!

    “援军!是徐将军的援军!” “苍天有眼!我们……我们守住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激动,瞬间席卷了残存的守军,许多人甚至脱力地瘫坐在血泊之中,喜极而泣。

    关下的马超,自然也看到了南方那滚滚而来的烟尘。他勒住躁动不安的白龙驹,英俊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惧色或沮丧,反而露出了更加兴奋、更加嗜战的光芒,那是一种猛虎终于发现了值得一搏的猎物时的表情。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如同涂朱般的嘴唇,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战意的狞笑:

    “终于……来了点像样的对手!传令!后队变前队,撤围十里,依山下寨!休整人马,埋锅造饭!待我明日,阵前亲自斩将夺旗,让这些从富庶之地来的家伙们,也好好见识一下,我西凉锦马超的——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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