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最里间。房间不大,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箱,但窗户对着天井,视野开阔。同屋的是个叫小翠的姑娘,十八九岁,圆圆的脸,说话带着苏州口音。
“你就是新来的阿贝吧?”小翠很热情,帮着贝贝铺床,“周姐刚才交代了,让我多照应你。咱们这屋以前住的是柳姐姐,上个月嫁人回老家了,正好空着。”
“谢谢小翠姐。”贝贝把简单的行李放好,坐到床上。床板硬硬的,但被子是新拆洗过的,有阳光的味道。
“你是哪里人呀?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江南来的,水乡。”
“江南好啊,出绣娘!”小翠眼睛亮亮的,“咱们坊里好几个绣娘都是江南来的,手艺都特好。对了,你晚饭吃了没?厨房应该还有热乎的馒头和咸菜,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
贝贝确实饿了。今天一天就早上吃了一个烧饼,到现在胃里早就空了。但她不好意思麻烦小翠:“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吧。”
“别客气,你刚来不熟悉。”小翠说着就往外走,“等着啊,马上回来。”
小翠出去后,贝贝走到窗边。天已经黑透了,天井里的灯笼亮起来,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雨后的空气清冽,能闻到桂花的甜香——是院子里那棵老桂树开了花,细碎的金黄色隐在墨绿的叶间,像撒了一树的碎金。
她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那熟悉的纹路让她心安。
到沪上快两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找到稳定的工作。之前在小绣坊打零工,虽然也能糊口,但工钱微薄,学不到东西,还总被老板娘挑三拣四。旧雨阁不同,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严谨,专注,尊重手艺。
更重要的是,这里也许能接触到更多线索。
来沪上之前,养母把当年在码头捡到她的情景又说了一遍。“襁褓是上好的绸缎,绣着梅花,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还有那半块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我跟你爹商量了很久,觉得你肯定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扔在码头……”
养母说,如果有一天她想找亲生父母,可以带着玉佩来沪上试试。“沪上大,有本事的人多,也许能打听到。”
所以贝贝来了。但她没急着满世界打听,她知道那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她需要先站稳脚跟,需要钱,需要人脉,需要在这个城市里扎下根来。
“阿贝,饭来啦!”小翠端着个托盘回来,上面是两个白面馒头,一碟咸菜,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快趁热吃。”
贝贝道了谢,坐下来吃饭。馒头松软,咸菜爽脆,米粥熬得稠稠的,喝下去胃里暖暖的。她吃得很快,但不粗鲁,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在渔家,吃饭要快,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浪来了就得放下碗筷去收网。
“慢点吃,又没人抢。”小翠笑她,“对了,明天见东家,你可得好好表现。咱们东家姓齐,是沪上有名的青年才俊,人长得帅,学问也好,对绣娘们可和气了。”
“齐?”贝贝心里一动,“是齐家?”
“对啊,齐啸云齐少爷,你听说过?”
贝贝摇头,但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想起几个月前刚到沪上时,在街上被扒手偷了钱袋,是一个年轻男人帮她追回来的。那人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气质不凡,追回钱袋后只说了句“小心些”,就匆匆走了。她甚至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他转身时,西服口袋上别着一支金色的钢笔,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齐啸云?
“齐少爷每周都会来坊里一两趟,看看进度,检查质量。”小翠继续说,“不过他不常来后院,主要是跟周姐在前厅谈事。咱们好好干活就行,不用紧张。”
贝贝点点头,继续吃饭。但心里那点涟漪已经荡开了。
齐家。她记得养母说过,当年捡到她时,襁褓上绣的梅花,花瓣里藏着一个小小的“齐”字。只是那个字绣得很隐蔽,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难道她的身世,和齐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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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
贝贝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裳——淡青色的棉布褂子,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袖口和领口绣着细密的卷草纹。头发梳成一根粗辫子,用同色的头绳绑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
周姐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精神。走吧,东家在前厅等你。”
前厅今天没有客人,格外安静。晨光从雕花窗棂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齐啸云坐在靠窗的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在看。
贝贝第一眼看到他,就确认了——确实是那天帮她追回钱袋的人。今天的他穿一件浅灰色的长衫,比那天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侧脸线条分明,鼻梁高挺,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东家,新来
第0252章旧雨阁-->>(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