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不大,却足够冰冷。她沿着宽阔的人行道走着,与身边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湿漉漉的、打着补丁的衣裳,她那双沾满泥泞的旧布鞋,以及她脸上那无法掩饰的茫然与疲惫,都引来了不少或好奇、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
她低着头,尽量缩着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从昨天上船前吃了那个馒头后,她就再没吃过东西。路边点心铺子里传来的香甜气味,像一只只无形的小手,挠着她的肠胃。她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二十几个铜板,狠狠心,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脚底也磨得生疼。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华丽,商铺的招牌越来越耀眼,行人的穿着也越来越讲究。她猜,自己可能快到南京路了。
她鼓起勇气,走进一家看起来门面很大、装修气派的绸缎庄。店里光线明亮,货架上陈列着各色流光溢彩的绸缎绫罗,几个穿着旗袍、妆容精致的女店员正陪着客人挑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脂粉香。
阿贝的闯入,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她身上的水汽和泥点,让光洁的地板留下了污迹。
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女店员皱了皱眉,走上前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哎,干什么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出去!”
阿贝被她呵斥得后退半步,但还是努力挺直脊背,从包袱里拿出那方她最得意的双面异色绣手帕,双手递过去,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这位姐姐,我……我是来卖绣品的,您看看,这手帕绣工很好的,能不能……能不能收下?”
那女店员瞥了一眼那手帕,确实绣工精巧,一面是喜鹊登梅,一面是鲤鱼戏水,色彩过渡自然,针脚细密均匀。但她脸上鄙夷的神色更浓了:“哪里来的乡下货色?我们‘瑞蚨祥’是百年老店,只收苏杭名家之作,或者自家绣坊出的精品,谁要你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说着,就要挥手赶人。
阿贝的心凉了半截,还想再争取一下:“姐姐,您再看看,这针法真的很别致,我……”
“叫你走没听见啊?”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店员也走了过来,语气更加不善,“再不走我叫巡捕了!”
听到“巡捕”二字,阿贝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停留,慌忙将手帕塞回包袱,低着头,在店员们讥诮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逃也似的跑出了绸缎庄。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又咸又涩。第一次尝试,就这样惨败。她没想到,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她的衣着和来历被直接拒之门外。
她不死心,又找了几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绣庄和百货公司,结果大同小异。不是被直接赶出来,就是对方只随意瞥一眼,报出一个低得可怜、几乎是侮辱性的价格,连成本都不够。
“小姑娘,你这绣工是不错,但没名气啊,我们收了也不好卖。”
“这料子太普通了,要是用上好的杭缎或者湖绉,或许还能值几个钱。”
“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是慈善堂。”
一次次碰壁,像一盆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原本就不多的希望之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街边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湿漉漉的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更添了几分冰冷的繁华。
她又冷又饿,又累又绝望。怀里的铜板,连最便宜的客栈大通铺都住不起。难道今晚要露宿街头吗?在这人生地不熟、危机四伏的沪上?
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抱着包袱,蜷缩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店铺屋檐下
第0144章陌路穷途-->>(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