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椿不主动邀请,她为了这玩意儿,也是一定会上门拜访的。
    7月中,盛夏,天气晴朗。
    南目那音穿着身剪裁简约的裙装,带着作为见面礼的蛋糕,再次踏入了道明寺家。
    屋里还是一样的吵——
    甚至她进门的时候,道明寺椿姐弟刚刚开始大吵特吵。
    南目那音神色淡定的路过两只旋风陀螺互相碰撞的战场,不算很意外的,在小孩堆里看到了花泽类。
    他明显比之前活泼了不少——
    怀里抱着个小碗,装的不知道是土豆泥还是苹果泥,正一边吃,一边安安静静的看小伙伴的热闹。
    可惜。
    在察觉到她目光的瞬间——
    那小孩跟上了发条似的,唰一下就僵住了。
    怀里的小碗一翻,将掉未掉,果泥甜滋滋的糊了一胸口。
    南目那音:啧。
    ——简直比楼道里的声控灯都灵敏。
    她只当没看见,移开视线后挑了个偏角落的地方坐下。
    那边,花泽类被管家带下去后不久,又被藤堂静亲自带回来了。
    小男孩换了干净但莫名有些隆重的衣服,被一路领到了她面前。
    南目那音:“嗯?”
    花泽类:……
    花泽类:(O-O)
    眼见两边都很有耐心的可以一直不说话,藤堂静反而先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推了下小男孩的后背。
    “去啊。”
    她温柔的说,“记得绘本上狐狸先生的话吗?真正的感谢,必须要说出来才可以。”
    南目那音心说带小孩果然很麻烦啊——
    她居然还有耐心读绘本。
    那边,花泽类听了她的话后,小小的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从背后拿出了一张纸来。
    是宣纸。
    当然,不是什么正宗的宣纸——
    质感大概卡在宣纸和金纸之间,南目那音一看,就知道是她常拿来抄经的那种纸。
    纸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目那音谨慎的打量了一下,怀疑这是一张符。
    但藤堂静却介绍说:“这是类为南红小姐做的画像。”
    “画像?”
    “嗯。”
    藤堂静顿了顿,强调:“是很久之前画的,当时——”
    她久违的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被带去祭拜死人的那个下午。
    “——当时类画了很久的,画坏了还差点哭了。”
    南目那音:……
    虽然说的很可怜,但就好像有人指着一坨狗屎说那是你的塑像一样。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骂了。
    接过纸张,翻转着打量了一番——
    很好,确定了。
    是骂了,还骂的特别脏。
    但怎么说呢。
    南目那音一贯没什么表情,所以一个还算平和的、接过来的动作,似乎直接被理解为了“接受”。
    小男孩的眼睛,在她指尖碰到纸的那一刻,就嗖的亮了起来——
    他抿着嘴唇,像是想忍住笑,又实在忍不住,于是仰头,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去看藤堂静。
    藤堂静夸奖似的对他点了点头。
    南目那音感到一些微妙的碍眼,仿佛自己变成了某个play中的一环。
    但下一秒,系统显示:
    [任务进度+1%]
    她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嗯?”
    第二天,两人又来了。
    藤堂静停在得体的社交距离外,鼓励的看着小男孩靠近,然后慢吞吞的,从背后拿出了一束花。
    白菊,百合,马蹄莲,还有几只细碎的满天星。
    看品种,大概率是小孩自己在花园里摘的,枝茎长度参差不齐,并且已经被捏到蔫掉了。
    但小孩把花递了过来。
    南目那音:……
    送花很好,但下次别送了——
    静室附近那花园,是当初为了布置灵堂时,刻意修整过的。
    不管白百合、马蹄莲还是菊花,看品种就知道,都是祭奠常用的。
    南目那音:感觉突然被上坟.jpg
    想是这么想,但考虑到昨天那一闪而过的[1%],她到底还是抬手将花接过,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结果半天过去,不止系统没反应,花泽类也还站在原地看她。
    她:???
    小孩站在她面前,几次张了张嘴又合上——
    后来大概想哭,但害怕被讨厌,又努力忍住了,急切的转头去看藤堂静。
    藤堂静无奈的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语言后替他开口。
    “前辈……”
    前辈应声看过来。
    女孩莫名感觉到一些压力,但还是直言道:“类他……其实一直想要牵一下您的衣服。”
    南目那音不动声色的惊讶了一下,低头看蘑菇。
    蘑菇小孩还是想哭,但被藤堂静扶着肩膀,就仿佛有了勇气的来源,努力昂首挺胸的直视回来。
    (O-O)
    南目那音想了想,抬手。
    晨衣宽大轻薄的袖子,和红色的珊瑚珠串一起,虚虚垂在了小男孩眼前。
    短暂的沉默几秒后,一双又短又胖的手郑重抬起,捏住衣角,使劲的攥了一下——
    花泽类眼睛再次变成了亮晶晶的样子。
    他先是看她,又转头去看藤堂静,高兴的冲她举了举手里的布料,像是在展示什么。
    静赞扬似的,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几乎同时:
    [任务进度+1%]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不喜欢衣服皱掉,但喜欢这条通知。
    接下来,她怀疑自己作为藤堂静的道具,成了花泽类社会化训练的一部分——
    之前,是她每天多说一句话,吩咐花泽类要和藤堂静好好相处;
    现在,是藤堂静每天带着花泽类来,把自己当每日任务刷。
    第一天是诡异的涂鸦;
    第二天是花;
    第三天成功说了句话;
    第四天,他想要被摸脑袋——
    藤堂静小姐甚至在带他来时,率先示范了一下,大概应该怎么摸。
    南目那音:……
    说实话有点烦人了,但看在[进度条+1%]的份上,烦归烦,她倒是每次都做了。
    甚至说,当类似的交流成为定例,南目那音的强迫症也辐射到了这里,感觉每天不按时做点什么,都跟少了个日常任务似的。
    不二由美子很欣慰,时常和道明寺椿感叹:
    “静真好啊。”
    “感觉不止类被她教的开朗了,连南的社会化程度,都跟着提高了一些。”
    假期过了大半的某一天晚上,南目那音将睡未睡,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叩,叩。
    叩。
    位置偏低,节奏犹豫,声也不大。
    偷感莫名的重。
    南目那音“嗯?”了一声,但也不会多余去担心道明寺宅的安保。
    她起身,开门,低头。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位抱了枕头但没穿鞋的花泽类小朋友。
    花泽类吃饭不怎么积极,也不太爱活动,虽然他未来会长到185cm,但目前为止,还是四人中最矮的一个。
    矮墩墩的小男孩穿着米白色的睡衣,浑身散发出一股很清淡的、果味沐浴露的甜味——
    配合着蓬松柔软的头发,好像一颗包在糯米皮里的糖水栗子。
    栗子慢吞吞的仰头。
    他长的并不惹人讨厌,而在倦意上涌懒洋洋的时刻闻到股甜味,感觉也还不赖。
    但他今天没有藤堂静带着,来的时间也不太对——
    南目那音无端生出一股日常遭到破坏的不耐,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栗子小孩抽了口气,变得更小心,但还是壮着胆子,勇敢的说:
    “想要晚安吻。”
    ——勇敢了,但不多,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一样。
    南目那音理所当然的没听清。
    小男孩有点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沮丧,但同一时间,他脑袋里闪过了静说的话。
    藤堂静一直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害怕——
    “就算南前辈压迫感有点强,但也没到那种地步吧?”
    但哪怕不理解,她也会告诉他,说看人哦,不要看对方说什么,要看对方做什么。
    “南学姐并没有拒绝过你的靠近。”
    “类是可爱的小孩,但想要什么,先得把自己的想法大声说出来才可以。”
    花泽类原本是不信她的——
    她连那个人的特别都感觉不出来,在小男孩眼里,约等于一个看不到破釜酒吧的麻瓜。
    小巫师和麻瓜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这段时间的现实可以作证,他已经信了。
    于是,沉默的栗子小孩原地蛄蛹了一下,然后唰的站直。
    恍惚中,他甚至都要起范了!
    花泽类昂首挺胸,两手一张,然后气势汹汹的——
    抱住了南目那音的大腿。
    南目那音:???
    小孩忍不住想哆嗦,但倔强的越抱越紧,脑袋埋在厚实的衣服褶皱里,掷地有声的说:
    “想要晚安吻。”
    说完打了个嗝,蓬松的发顶跟着颤了颤,从上面看,好像个熟过了头后炸开的毛栗子。
    南目那音没意识到自己其实笑了一下。
    她拎住毛栗子的后脖领子,不容拒绝的把他拽开,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起来。
    胆子大了不少唉。
    主动靠近她就算了,被抓住了居然也没哭?
    但等对上小男孩的眼睛——
    好嘛,是她想多了。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鲜活的惶恐,只是看一眼,都能体会那种小小世界坍塌了一角的无助。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所以是被吓到新高度,所以忘了哭了是吧?
    因为这点无语,她沉默了一会儿。
    而她越沉默,被提溜着的小孩就越惶恐。
    ——短短几秒钟,就摧毁了大半年构筑出的勇气。
    花泽类试图挣扎,不为了哭,而是想逃跑。
    但六七岁的小孩子,一米多高,四十斤重。
    约等于一袋米的大小。
    南目那音一只手就拦住了他。
    小男孩有一瞬间露出了非常绝望的表情——
    他闭着眼睛陷入了僵直,和最初时一样,像个什么死的小动物。
    又惨又可爱的。
    南目那音原就不错的心情,意外变得更好了一点。
    她说:“睁眼。”
    小孩等死但听话,真的睁开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虹膜是发暖的棕色。
    南目那音几乎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个完整的自己。
    她躬身靠近,身影在巩膜的曲面上变形,而花泽类——
    他大概以为自己要被咬死了吧,不止不敢挣扎,连抖都不敢发了。
    其实南目那音打一开始,就理解不了这小鬼在怕什么,后来觉得烦了,连探究的好奇心都欠奉。
    但此时,她却在某种可以形容为“好笑”的心情驱使下,靠近又靠近,最终,在毛栗子的顶端轻轻吻了一下。
    嗯,果然是儿童沐浴露,远闻恰到好处,靠近了就甜有点冲鼻子了。
    时间的呼吸的某个刹那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毛栗子:……
    毛栗子:Σ(⊙▽⊙”a
    小男孩怔怔的仰头,原本写满了绝望惶恐世界坍塌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新的宇宙大爆炸。
    南目那音顿时感觉更好笑了——
    “不是你要的晚安吻吗?”
    对面,小孩居然没理她,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四肢并用的跑到墙角窝了起来。
    三秒钟后,他眼神亮晶晶的看过来。
    灯光灰暗,衬的人只剩一道模糊的影子。
    她披着长长的灰色头发,像是披着一段乌云,些微的反光,像是云层间的星尘碎屑。
    和记忆里一样,但是没那么害怕了。
    【不要看人说什么,要看人做了什么。】
    【她没有拒绝过你吧,想要什么得先说出来。】
    【类是可爱的小孩,说出来,就会给你的。】
    ‘静说的都是对的。’
    小孩在心底默默对她道歉。
    ‘对不起。’
    刚才,在意识到自己被拽开,而“拽开”,显然是个明确代表【拒绝】的动作时——
    ——他有在心底大声喊对方是骗子。
    小男孩默默地抬手捂住头顶,好像具现化的摸到了那个“晚安吻”——
    他没忍住缩成了个球,脑袋埋在枕头上,像是水晶球里刚被雪淋了的陶瓷小矮人。
    南目那音看向熟练蹲去了墙角的蘑菇,显然不能放着不管。
    遂准备回房间按呼叫铃,喊个人来送他回房间。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系统面板不请自来:
    [恭喜您——]
    [见证完成]
    南目那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阵光污染般的烟花特效。
    她原地一怔,想起来是了——
    这个任务的进度,停在百分之九十几很久了。
    所以晚安吻是什么必须的关底环节吗?
    系统嗖嗖的刷新:
    [初始化任务完成,即将开始激活插件]
    接着,常年光秃秃的面板上,就出现了个子栏目。
    ——和追随镜头出现又消失,每个月只能打开一次的咒术商城不一样,这俨然是个常驻板块。
    [插件读取编号002]
    [激活完毕]
    [检测您有奖励待领取]
    [核验中……]
    [核验完毕]
    [您将获得奖励——]
    [【少女漫画词条大全】]
    词条?
    不是——
    “大全”什么的,听起来好厚一本啊。
    系统:[当前剩余可抽取次数:1。]
    哦。
    不是一本,是一次啊。
    说来仿佛可惜,但南目那音其实松了口气——
    虽然耗了很长时间,但这次的任务本身并不算难。
    她做的慢,是因为态度本身也不够迫切。
    凡事讲究个等价交换——
    奖励如果不能和任务难度对等,就会让人担心,总觉得这插件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作妖了。
    南目那音没什么玄学上的仪式感,机会送到手边了,就直接选择了抽取。
    系统显示:
    [倒计时开始……]
    [5,4,3,2,1]
    [恭喜您——]
    [您获得词条:【针对性命运】]
    点击详情,说明只有一句话:
    [从此刻开始,您的命运,将具有更多针对性。]
    [备注:此为完成初始化任务,保底必中词条]
    南目那音:……
    新手礼包是吧?
    她盯着简陋的说明研究了一会儿,试图意会。
    就,少女漫画的“命运感”嘛,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转角会遇到爱】;
    【和特定的人看中同一件东西】;
    【偶然的脆弱时分,会被特定的人看到】;
    以及——
    【你所暗恋的人,必然也从很早之前,就在暗恋你了】。
    概念上其实挺牛逼的,感觉接近因果律了。
    但南目那音一时想不出来有什么能应用的地方。
    就:
    买一本书有人跟你抢;
    住店只剩一间房也有人抢;
    难得哭一次发泄发泄,却丢脸的被看到……
    感觉个人隐私都被侵犯了,纯纯给生活增加阻碍。
    但往好处想。
    真能缔造出这么多【必然巧合】的话,那概念上是真的很牛逼了。
    想想咒术商城吧,想想那些超高价位的术式。
    ——感觉不是插件能力不行,是少女漫画不行。
    但世界上也不止有少女漫画啊?
    南目那音想:接下来,我得想办法成体系的筛查一下剧情人物了。
    不止看报纸资料,还要切实的接触到真人。
    确定故事线的同时,也要确定是否能激活新的插件——
    思路刚顺到这里,她突然感觉衣服被人揪了一下。
    咦,毛栗子没跑路吗?
    她刚才明明看到他抱着枕头跑下了楼梯……
    南目那音低头。
    哦。
    栗子确实已经跑了——
    现在正揪着她的,是咖啡色的快乐小狗。
    小狗也没穿鞋。
    但和花泽类不同——
    美作玲的睡衣非常可爱,是鲜亮的鹅黄色,背后垂着长长的兔子耳朵,裤脚袖口的蕾丝花边,多到让人想怀疑是女款。
    小狗瞪着一双圆眼睛,郑重对她提出抗议:
    “你怎么可以这样?!”
    语气超凶,但表情超委屈。
    她:???
    小狗抽了下鼻子,大声叭叭道:“我之前,一直帮忙捣乱,还被椿姐揍了——”
    “她又不会真的打你。”
    道明寺椿跟她弟,仿佛有什么互相伤害的kpi,打架确实是真打。
    可对世交家的几个小孩,她一直很有分寸。
    日常以闹腾为主,说是揍人,但杀伤力约等于在一局抓鬼游戏里,主动站出来当了鬼。
    美作玲:……
    美作玲理不直气也壮,信誓旦旦的说:“那怎么能一样!”
    “我也不是每天都想玩抓鬼的,但要拉椿姐离开,就必须要被追——”
    小狗说着撸起袖子,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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