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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堂静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渣盯上了。
    十岁出头的女生,个子还不高,姿态却很从容,她向前辈们微微鞠躬告辞后,跟在花泽类身后离开。
    就,怎么说?
    虽然之前大多时间在法国,但藤堂静的消息并不闭塞。
    ——她知道花泽家之前出了事,也知道花泽家的小孩,似乎也不怎么好。
    但现在看……
    小男孩就安静的走在她前面,不出三步,必会回头一次,用那双浅色的眼睛,仔细确认她有好好跟在后面——
    肉眼可见的,他在认真执行被吩咐好的“工作”。
    藤堂静:……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守在海关闸口的小型工作犬。
    一板一眼的,还有点可爱。
    道明寺家准备所谓的静室,是一整片建筑群,后面附带着个小花园,种满了白百合、菊花,和马蹄莲。
    藤堂静打量着沿途的装潢,确定自己最少路过两个带沙发的房间了——
    是附近线路有问题,还是照明系统有问题啊?
    那些房间不能拿来待客吗?
    疑惑中,前方的小孩终于停住了。
    藤堂静回神,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长走廊的最尽头。
    小孩最后抬眼,确定了她有跟上,遂抬手推门。
    长长的吱呀声中,藤堂静突兀闻到了一股略显陌生呛鼻的香气。
    香气浓厚,来自于门里飘散而出的烟尘;
    而袅袅烟尘后,是一间装修淡雅、但略显晦暗的——
    灵堂。
    藤堂静:……
    藤堂静: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间灵堂?
    门边,小男孩开始进入程序。
    他很有仪式感的深呼了一口气,迈步,走到房屋中央处的长桌子前坐下。
    藤堂静继续:【我是谁,我在哪.jpg】。
    小男孩姑且坐正,开始自顾自的扒拉器具。
    他其实记得住那个人每天摆东西的顺序,但香筒香盘都很重,尤其香筒,他完全扶不稳,基本是每挪动一下,就要啪嗒倒一下。
    千辛万苦摆好了东西,接着要点香——
    等等,这是玩火吧?
    藤堂静猛然回神,上前就要阻止。
    小孩倒是不固执,歪头想了想,直接把没点燃的线香并排举着,递到了她眼前。
    藤堂静接过,但疑惑,所以没动。
    小孩于是用自己又短又胖的手,指了指上方的佛龛,以及佛龛一侧供奉的名牌。
    藤堂静:……
    啊,是要我上香吗?
    见她半天没反应,花泽类也不急,仿佛半慢拍的等待,本身就是这套程序中的一部分。
    三十秒后,他开始拿手敲桌子。
    因为手太小,肉太厚,桌子是实木的,但小孩骨头软——
    他连敲两下,愣是没能敲出声音。
    花泽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用猫咪第一次认识自己尾巴的眼神,打量起了自己的手。
    半晌后,他开始改用拍的。
    用可大的劲,拍出了啪啪两声。
    “……”
    说实话,真的有点可爱。
    差不多一小时后,藤堂静心情诡异的离开了这里。
    她回到正厅时,前辈们的谈话仿佛也结束了:
    椿小姐不在,另外两位面色平和的对坐着。
    藤堂静注意到南红连坐姿都没怎么变——
    她怀疑几位前辈所谓的“对谈”,不过是一方叭叭的说,一方静静地听,耗时一小时并三杯茶后,没有达成任何共识。
    椿小姐脾气火爆,于是出去迁怒小男孩了(隔着老远能听到她在花园里喊小混蛋的声音)。
    但怎么说呢。
    人毕竟不同的个体,朋友间无法相互理解,虽然遗憾,但也正常。
    可她——
    她算什么?
    上香,拜佛,被铺纸,被手里塞笔抄经书?
    那笔塞到一半,小孩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卡机似的顿在了原地,半晌后,改塞了条墨锭给她。
    你磨墨吧。
    他眼底写着这样的话,看她不会,还指导她。
    偏僻处的建筑,本身安静,寂寥,青灯古佛,余韵悠长。
    周围还燃香。
    藤堂静感觉自己听着唱诗班逛巴黎圣母院的时候,宗教气息都没这么浓厚过。
    甚至于嗅习惯了后,连原本呛鼻的烟气,都意外变得厚重了起来。
    静己,修心。
    藤堂静在一片安静中,捕捉到了微弱但鲜明的虫鸣声。
    她意外有了些感触,想:爷爷嘴里所谓的“空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无奈——
    气氛明明都烘到这儿了,感觉下一秒佛像显灵都不稀奇。
    但沉默了一路的花泽类小朋友,却在握上笔的下一秒,开始在纸上乱涂乱画。
    一朵花,一条河,还有一片簌簌往下掉渣的……云朵?
    线条过于胡闹,画到最后还糊了。
    小男孩再次震惊的看向了自己不争气的手,像是又一次重新认识了它,没忍住,发出了沮丧的声音。
    气氛顿时就过家家了起来。
    藤堂静回忆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抬眼时,和不二由美子的目光不期而遇。
    藤堂静:大彻大悟不至于但微妙的心如止水。
    不二由美子:真的叭叭说了一堆,但只换来一个“嗯”字。
    ——因为外表过于具有欺骗性,她甚至不确定南目听话的间隙里有没有走神。
    不二由美子:心如死水.jpg。
    只有南目那音——
    她淡定的斜靠在沙发上,觉得效果真的是不错:
    不论是应付朋友的部分,还是应付任务的部分。
    在一般人看不到的视角里,藤堂静周身的咒力波动异常明显——
    这说明她和花泽类间,必然发生了“基本客套”之外的事。
    而静小姐,作为一个原作盖过章的好人,如她所料:
    只要相处时间拉长,就不可能完全放着个不说话的小男孩不管。
    又参考原作后续:
    藤堂静和花泽类,虽然因为性格本质,无法磨合成情侣,但她们身上,必然存在十分合拍的部分。
    只要能产生真正的交流,那日积月累之下,她的进度条——
    不。
    是“双方的感情”。
    ——感情早晚会变好的。
    自此以后,南目那音的生活,变成了一种让她心情愉悦的鬼打墙。
    即:
    藤堂静几乎会在假期的每一天,都来找道明寺椿“交流感情”;
    但道明寺椿呢,必然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刻,被小鬼们气到暴走。
    不二由美子不是每天都来的,所以就会剩下藤堂静和抄经完毕的南目那音,在相对狭小的室内面面相觑。
    突出一个尴尬。
    又鉴于看脸就知道,南红小姐不是那种温和耐心、会注意着给后辈台阶下的人——
    所以她会在每次将要感到不自在的时刻,拜托藤堂静去照顾一下沉默窝在墙角的花泽类。
    藤堂静默默地看她,时常会幻视小时候懒得陪她玩的祖父。
    至于花泽类——
    她转头看墙角:花泽类,就是祖父拿来打发她出去的那只“玩具熊”。
    但怎么说呢。
    真要藤堂静在南红面前硬坐,她也坐不住。
    花泽类虽然不说话,但被吩咐了“要招待客人”后,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有问必答状态。
    他不张嘴,但会认真倾听,偶尔还眨个眼睛抬个头什么的,给人点正面回馈。
    是可爱的。
    时间一长,藤堂静干脆自觉选择和小孩玩,每天靠观察他,来打发掉无聊但必须的社交任务时间。
    至于初见那次祭拜死人的事——
    她后来也隐晦的试图向学姐们进行一些说明。
    但学姐们的表情虽然一言难尽,也仅止于一言难尽。
    不。
    两位学姐是真的一言难尽,但南红小姐——
    她甚至只是意思意思的怔了一下。
    这件事带来的唯一变化,是南红每天对花泽类说“去招待客人吧”的时候,会额外强调一句:
    “不要去静室。”
    当时,小男孩睁着浅色的大眼睛,像是茫然的在问:
    为什么?
    但南红小姐仿佛一个种地都懒得浇水的果农,完全不会解释,只淡定的挥了挥手,说了句:
    “去吧。”
    藤堂静:……
    好敷衍啊——
    她看花泽类:小朋友你不然追问她一下呢?
    虽然都说大人只会糊弄小孩子,但你连问都不多问一句的话,她连糊弄你的心思都不需要花啊!
    无奈。
    花泽类站在南红面前时,仿佛就只会接受。
    他乖乖点头,乖乖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疑惑的看向留在原地的藤堂静。
    眼神甚至有点指责——
    我都开始带路了,你为什么不跟在我后面?
    藤堂静:……
    恍惚中看到了只不乱叫,不臭脸,不磨爪子也不拆家的漂亮小猫咪。
    可惜猫主人不行。
    不过小猫咪的话,一根筋也是优点了。
    女孩子无奈的笑了下,说:“好吧。”
    她耐心的走在小男孩身后,温柔的告诉他:
    “我会好好跟着你的。”
    “但你走路的时候,也要记得注意脚下——”
    “不可以像上次那样,走着走着因为觉得太阳晒,就擅自闭上眼睛。”
    “摔倒了怎么办呢?”
    花泽类安静的站在她身边,慢吞吞的点头。
    显然,相处后拉进的距离是双向的。
    他也并不讨厌她。
    客厅一角,不二由美子默默围观着一切。
    “这才是正常的姐弟相处啊。”
    平和,耐心,且温馨。
    温馨到多看两眼,连校务委员会的傻X报告都仿佛可以忍受了。
    结果,也就叹息间一个回头的功夫,不二由美子恰好扫到了坐在一旁的南目那音:
    有那么一瞬间,她诡异的从“女朋友”沉静的眼底,读出了一些莫须有的欣慰。
    不二当时就怔了一下。
    一道灵光倏尔闪过脑海,她下意识“啊”了一声。
    “南目你……”
    不会是真连水都懒得浇,所以想把类甩锅给静吧?
    道明寺椿恰好在此时进门,正正撞上了这样一个仿佛在对峙的场景。
    椿小姐满脑袋都是问号。
    虽然最近美作玲仿佛是变得欠打了一点,但打小孩嘛,又不费什么功夫。
    突然快进到静和类成姐弟。
    又快进到南甩锅——
    她打个小孩罢了怎么感觉错过了好几集?
    但那边,不二由美子说完就沉默了。
    她意外没有质问擅自甩锅的某人,反而若有所思的说:
    “这样也好。”
    道明寺椿:???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太溺爱了啊由美子!
    因为大小姐的表情过于抽象,不二都没忍住转头,专门跟她解释了一下。
    就是说——
    “南会觉得烦,只是问题的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对小孩也不好。
    花泽君虽然总是很安静,但肉眼可见,他是想要靠近的。
    具体起因,不论是雏鸟效应、吊桥效应,还是斯德哥尔摩效应,这里不深究。
    总之他想靠近。
    可对象是南目的话,小孩必然得不到对应的回馈。
    “所以他会受伤。”
    但小孩子一根筋嘛,就跟被主人推开的小狗一样,只会疑惑自己有哪里不对,执着的继续想靠近。
    小狗可爱,小孩也可爱。
    “但南只会觉得烦。”
    她一烦态度更差,小孩必然再次受伤。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完全就是在互相伤害嘛。”
    所以不二由美子觉得:
    “如果能顺水推舟,成功让花泽君换个人来靠近,那他和南,就等于是互相放过了。”
    “而且,”她又说:“你想想哦,那是南目唉。”
    南目明明已经感觉烦了,却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想想初见时那个“啧”吧,她的话,就算对着小孩,也不是说不出“去死”两个字的。
    “但被烦到了今天,南也没真的做什么过分的事,反而克制着自己,想帮花泽君换个目标。”
    不二说到这里,认真的说:“我捋顺了这个逻辑后,诡异的感觉到了一阵欣慰和感动。”
    所以突然就不生气了。
    道明寺椿:……
    道明寺椿下意识想说你逻辑好癫啊——
    但跟着这条思路想,她居然也有点感动了!
    不,是很感动!
    她甚至想叹息一句“花泽类你这小鬼真是没有错付啊”!
    但是,等等。
    道明寺椿心说哪里不对。
    比如:“静的感受呢?”
    哪怕对象是南目那音,她“钦点”了人家来接锅,人家就必须要接受吗?
    不二由美子闻言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刚才也考虑过了。”
    最后靠回忆找到了答案。
    此时,新学期开学也一个多月了,道明寺椿总被小鬼挑衅到,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也就是说:
    “哪怕静来了你家,也多是无效交友,只能默默地面对南,然后被南打发去带小孩。”
    这种事,一次两次还无所谓,时间长了,家里的大人们肯定会知道。
    (注:虽然尊称少爷小姐,但给佣人们发工资的,一直是诸位少爷小姐的爹妈。)
    如果事情传到大人的耳朵里后,他们有意见——
    不论是藤堂家觉得“被怠慢”了;
    道明寺家觉得“被喧宾夺主”;
    还是花泽家觉得这样的来自陌生人的“擅自接触”,对状态不好的小少爷是一种“草率”。
    就,哪怕他们遵循规则,并不直接插手孩子们的“交友游戏”,也肯定会有反应。
    “但现在完全没有。”
    藤堂静依旧每天都会被司机送来。
    花泽类还待在道明寺家——
    “就连你妈妈。”
    不二由美子示意了一下道明寺椿:
    你心情这么愉快,显然很久没接到骂人的电话了。
    所以她觉得:“你们嘴里的所谓社交任务……真的就是一种【任务】。”
    而因此获得的友谊,是【任务收益】。
    在花泽家的大人眼里,【藤堂家的独生女儿】,应该是比【南红】要有价值的。
    所以确定花泽类不排斥后,他们顺水推舟。
    道明寺家也差不多。
    藤堂这边,虽然无法按计划成为道明寺家女儿最合拍的闺蜜——
    那能成为花泽家唯一继承人的青梅竹马,也不算是颗粒无收。
    不二由美子觉得总结一下:
    “现在这个场面,看似巧合,其实是在很多人的默认和推动下达成的。”
    虽然静和类大概都没意识到。
    但就好像当初,静和椿必须成为朋友一样——
    某种层面上,她们的意愿从来就没重要过。
    甚至于,比起当初目标明确的带着任务交朋友,现在这种看似“意外”的展开,更让大人们乐见其成。
    道明寺椿:“你……看懂这些了不会觉得讨厌吗?”
    不二由美子“唉”了一声,说就结果来看:
    “也还好?”
    她毕竟是个正常人,所以她确信:
    但凡是个小孩,拿南当姐姐,真不如拿静当姐姐。
    道明寺椿久违的陷入了沉默。
    不二由美子不自在的摸了摸脸:“我是有哪里不对吗?”
    道明寺椿摇头,说:“没什么。”
    ——明明开始时,她还什么都不懂。——现在居然只是看拜访频率,都能分析出人家的家族取向了!
    道明寺椿突然生出一些惆怅,仿佛小伙伴偷偷去进化,却一点没告诉她。
    所幸下一秒她转头时,就看到南目那音——
    说来也是离谱。
    明明说的是和她有关的事,本人却从头沉默到尾,一如既往神色淡定的在走神。
    那边,南目那音电影看到一半,突然被佛手柑味的大小姐原地抱住——
    “有你太好了啊南目!”
    道明寺椿的感叹发自内心!
    感觉这家伙的脸上,就写着死性不改,怕是到了九十岁,还是这副山崩在脸前、也只会居高临下瞟过去一眼的样子。
    “你千万不要学由美子哦——”
    她抱着南目那音,居然还蹦跶了两下。“——聪明是很好的品质,但这种事情看多了,真的很容易学成我妈那样的讨厌鬼!”
    不二由美子:“喂!”
    说着就上来抽她。
    吵闹中,只有南目那音虚虚合了下眼睛,勉强忍住了“啧”一声的冲动。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头到尾都知道?
    甚至于——
    ‘我就是最乐见其成的那个人?’
    第二学年的第一学期很快结束,暑假前,道明寺椿邀请“女朋友们”到她家里长住。
    “静也在准备考试了——”
    “不出意外,她明年就会加入我们的TCRC,趁现在多相处一下,磨合磨合性格吧!”
    不二由美子的妈妈弟弟都在美国,好脾气的应了。
    南目那音拿着自己再次被盖了首席章的成绩单,垂眸看了眼停在65%许久的系统进度条,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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