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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阁楼里的苹果与重启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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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2 年的春风刚吹醒南方小城,潮湿的风裹着路边迎春花的淡香,掠过青石板路上的水洼;

    市场经济的嫩芽还在试探着破土,街角国营理发店的转灯慢悠悠转着,墙根下下棋的老人还在议论 “个体户算不算投机倒把”。

    当时全市个体工商户不足两千家,百货大楼仍是市民消费的 “圣地”:

    正门挂着 “春季展销” 的红绸横幅,自行车在门口排成长龙,车铃 “叮铃” 声混着柜台里的吆喝,日客流量能突破五万人次。

    而传呼机作为 “稀罕物”,只有商场经理级别的人才配挂在腰间,黑色机身别在的确良衬衫上,数字屏幕偶尔亮起时,总能引来路过顾客的侧目。

    就在这样的年月里,林凡攥着东拼西凑的三万块钱;

    纸币被他反复叠在贴身的内袋里,边缘磨得发毛,还带着体温 ——

    在百货大楼办公室签童装区临时专柜协议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的汗把协议纸张洇出浅浅的印子。

    百货大楼的消毒水味混着一楼化妆品柜台的脂粉香飘进来,他盯着协议上 “临时” 两个字,喉结滚了滚:

    对他这个刚失去妻子、独自带着两岁女儿的男人来说,这不是一份生意,是能让女儿笑笑 “不用再穿洗得发蓝的旧衣服” 的救命稻草,是他攥在手里、怕一松就碎的希望。

    接下来的七天,城郊那间租来的阁楼成了林凡的战场。

    不足十平米的空间里,斜顶最低处仅一米五,他得佝偻着背,肩膀几乎要碰到头顶的木梁,趴在刷着斑驳红漆的老旧木桌上。

    桌上摊着供应商名录(纸页边缘被虫蛀出小窟窿)、货品清单(用铅笔写了又改,涂改液堆出小疙瘩)和一把包浆厚重的红木算盘,唯一的 15 瓦灯泡悬在头顶;

    昏黄的光像蒙了层雾,只能照亮桌面巴掌大的地方。他不得不把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单据,哈出的气在纸面上晕开白雾,又很快散去,才能看清上面的数字。

    首批选的五个童装品牌,有三个是他坐了两小时绿皮火车跑下来的。

    火车车厢里飘着煤烟味,硬塑料座位上沾着饼干渣,他挤在过道里,怀里揣着用塑料袋裹好的名录,怕被人挤破。

    郊区的国营服装厂藏在一片油菜花田里,铁皮厂房的大门锈迹斑斑,厂长办公室摆着掉漆的铁皮文件柜,桌上搪瓷缸子泡着泛白的茉莉花茶。

    厂长起初嫌他拿货量少(每个品牌仅四五十件,总计二百三十件,装不满半个纸箱),指尖敲着桌面说 “不够油钱”,不愿降价。

    林凡软磨硬泡到天黑,窗外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盯着厂长办公桌上女儿的照片(扎着羊角辫,跟笑笑差不多年纪),咬咬牙说

    “我帮您清二十件过季外套,只求八折”—— 那批外套领口都发皱了,他知道得花心思卖,可一想到笑笑穿上新衣服的样子,又觉得值了。

    主推的 “小熊系列” 卫裤,他在商场童装区蹲了一下午:

    蹲得腿发麻,就靠着柜台边揉一揉,反复比对其他品牌的标签 —— 同类纯棉卫裤普遍定价 140 元,标签上的金线都快磨掉了。

    他攥着算盘蹲在墙角算:租金每天二十三块,运费每件八毛,再留两成预期利润,最终把价格定在 98 元 ——

    正好是竞品七折的价位,铅笔在单据上圈出这个数字时,他指腹蹭过纸面,忽然想起笑笑上次路过商场,盯着橱窗里的小熊卫裤看了好久,小手指着玻璃说 “熊熊”。

    就连柜台陈列,他都在阁楼的废报纸上画了三版草图:铅笔头磨得尖尖的,画坏了就团成团扔在纸篓里,纸篓都快满了。

    最终定的方案是把 “小熊卫裤” 摆在 1.2 米高的黄金层 —— 他特意找了个空纸箱量,用尺子比着在纸箱上画横线;

    后来才知道,这个高度正好是带孩子的家长弯腰就能摸到的位置,指尖能蹭到卫裤上软乎乎的绒毛。

    过季外套则放在下层,用红卡纸写 “买新款送袜子” 的标牌,卡纸边缘用剪刀剪得歪歪扭扭,他还在 “送” 字旁边画了个小袜子图案。

    夜里阁楼漏风,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呜呜” 地响。

    他裹着妻子留下的旧棉袄 —— 棉袄里子是碎花布,洗得发脆,袖口磨破了边,还带着淡淡的樟脑丸味 —— 坐在小马扎上算账。

    算盘珠碰撞的 “噼啪” 声在空荡的阁楼里格外响,常常要到凌晨,窗外的月光透过蒙着灰的小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歪歪扭扭的窗格影子,他才揉着发酸的肩膀站起来。

    这种被目标推着往前冲的亢奋,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四月傍晚,被女儿笑笑一句怯生生的问话敲得粉碎。

    那天林凡刚从商场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印着 “俏童坊” 的纸箱 —— 油墨有点蹭掉了,纸箱边角被磨得发白,有的地方还沾着雨水,冰凉地贴在他胸口。

    这是最后一批货,他得连夜清点贴标签,明天一早就要上架。阁楼里早已堆得满满当当的纸箱,几乎占了一半空间,留出的过道只够一个人侧身走。

    他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膝盖下垫着块打了补丁的旧棉布,布料上还沾着去年冬天的棉絮。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手写的货品单据上,晕开一片深蓝色的墨迹,他用手背去擦,结果把脸也蹭得花一块白一块

    。

    两岁七个月的笑笑,就是在这时出现在楼梯口的。

    那架木制楼梯年久失修,台阶裂缝里嵌着黑黢黢的灰尘,最上面两级还缺了角,露出里面的木头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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