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香案前,拿起三炷香,点燃后,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入香炉中。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求祖宗保佑哥儿平平安安,西门家兴旺发达。
接着,叔公走到香案前,拿起一碗清水,用一根柳枝,蘸了些水,轻轻洒在哥儿的头上,嘴里念着吉祥话:“愿我西门家子孙,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光耀门楣!”
这是洗礼仪式的关键环节,象征着为孩儿洗去晦气,带来好运。李瓶儿抱着哥儿,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孩儿。哥儿似乎也很配合,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叔公,没有哭闹。
所有人都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露出笑容。吴月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只能强压着,脸上露出端庄的笑容。潘金莲则站在人群后面,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她暗暗嘀咕:“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个克父的孩子罢了。”
洗礼环节结束后,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宣布哥儿的名字。西门庆走到香案前,拿起一张红色的命名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感谢各位亲朋好友今日前来,参加我儿的洗礼仪式。我儿乃西门家的嫡长子,是我西门庆盼了多年的骨肉。我希望他将来能承继家业,光耀门楣,更希望他能安守家宅,为咱们西门家带来祥瑞。经过再三考虑,我为我儿取名——西门安!”
“西门安”!
这个名字一宣布,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鼓掌,称赞这个名字好。
“‘安’字好啊!平安顺遂,寓意吉祥!”乔大户率先说道,“哥儿叫这个名字,将来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是啊!这个名字既简单又有寓意,大官人真是会取名!”应伯爵也跟着附和,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我看哥儿将来肯定能像这个名字一样,安安稳稳,大有出息!”
吴月娘微微颔首,心里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普通,但“安”字寓意吉祥,也还算满意,便笑着说:“官人取的这个名字好,简单又大气,哥儿定会喜欢的。”
潘金莲站在人群后面,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安”?是希望哥儿安分守己,别再“克”他吗?还是想让李瓶儿安分,别再争宠?她觉得这个名字太平庸,没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心里有些失望,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跟着众人,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而李瓶儿,在听到“安”字的那一刻,心头猛地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太清楚这个“安”字背后的含义了——官人不是希望哥儿平安顺遂,而是希望哥儿别再“克”他,别再给府里带来麻烦,只求一个“安宁”。这个名字里,没有对孩儿的珍爱与期许,只有妥协和畏惧,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孩儿的身上。
她紧紧抱着哥儿,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仪式还没结束,她不能给哥儿丢脸,也不能给官人丢脸。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很乖的哥儿,不知是因为厅内人多气闷,还是被这凝重的气氛所惊,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洪亮,在寂静的厅堂内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这喜庆的氛围。
西门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也沉了下来。慧明和尚说的“哭声惊运”,立刻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强压着不悦,对如意说:“快,把哥儿抱下去,哄哄他,别让他哭了。”
如意连忙上前,想从李瓶儿怀里接过哥儿,可哥儿却紧紧攥着李瓶儿的衣服,哭得更厉害了,不肯跟如意走。李瓶儿也慌了,连忙轻轻拍着哥儿的背,柔声安慰道:“哥儿乖,不哭了,娘在这里,别怕。”
可哥儿根本不听,依旧放声大哭,小脸涨得通红,手脚乱蹬,看起来很是委屈。
就在这时,潘金莲突然走上前,故作关切地低低惊呼一声:“哎呦,哥儿怎么哭得这般厉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处的西门庆、叔公、吴月娘等人听得清清楚楚。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了涟漪。
西门庆的脸色更加难看,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看着哭闹不止的哥儿,又想起潘金莲的话,心里的疑虑再次升起——难道哥儿真的不喜欢这个名字?还是这个名字真的不合适,让哥儿不舒服?
李瓶儿骇得脸色煞白,连忙解释:“不是的,哥儿只是吓到了,不是不喜欢名字……”她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地抱着哥儿,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可哥儿哭得更凶了,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吴月娘皱着眉,瞥了潘金莲一眼,暗骂她多嘴,可也不好当面指责,只能对如意说:“快,把哥儿抱到东厢房,给她喂点奶,说不定是饿了。”
如意连忙再次上前,这次,李瓶儿怕哥儿再哭闹,只能依依不舍地把哥儿递给了如意。如意抱着哥儿,快步走出了正厅,往东厢房走去。哥儿的哭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正厅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而诡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叔公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孩子小,哭闹是常事,大家别往心里去。咱们继续仪式,把名字记入族谱,这才是正事。”
西门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点了点头:“叔公说得对,咱们继续。”
仪式虽然继续进行,把“西门安”这个名字记入了族谱,但之前的喜庆氛围,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个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泛起了嘀咕,尤其是西门庆,他看着族谱上“西门安”三个字,心里的疑虑,比之前更深了。
名定而疑更深,悬念再生——暗夜下的阴谋与决心
一场本该喜庆祥和的洗礼命名仪式,最终在尴尬与猜疑中草草收场。宾客们吃过宴席后,便陆续离开了。应伯爵、谢希大等人离开前,还特意安慰西门庆,说孩子哭闹是常事,让他别往心里去,可西门庆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宾客走后,西门庆独自留在正厅,喝起了闷酒。他看着桌案上的酒杯,又想起哥儿哭闹的模样和潘金莲的话,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莫非……真连这名号也压不住?”一个更阴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或许,并非名号不对,而是这孩子本身就有问题?或许,慧明和尚说得对,这孩子就是来“克”他的,无论取什么名字,办什么仪式,都没用?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却没能让他清醒,反而让他更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化解这“冲克”,才能让自己的运势好起来。
而潘金莲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却是另一番景象。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娇艳的容颜,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虽然“西门安”这个名字没能如她所愿般带着晦气,但仪式上哥儿的哭闹和她那句“无心”之语,效果却出奇的好——她能清楚地看到,西门庆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心里的疑虑有多深。
“西门安?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安’,能安到几时!”潘金莲冷笑着说,拿起一支金步摇,插在头发上,“只要官人心里的疑鬼还在,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厌弃你们母子的!到时候,这西门府的宠妾之位,还是我的!”
春梅站在一旁,笑着说:“娘,今天您那句话说得太妙了,一下子就把官人的疑虑勾起来了。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官人就会对六娘和哥儿彻底失望的。”
“那是自然。”潘金莲得意地说,“对付李瓶儿那种软骨头,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只要抓住官人的弱点,轻轻推一把,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又说:“你去跟王婆子说,让她再跟慧明和尚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找个机会,跟官人‘偶遇’一次,再说说哥儿的‘煞气’,让官人心里的疑虑更深些。另外,你再去外面散布些流言,就说哥儿不喜欢‘西门安’这个名字,哭闹是因为名字不吉利,克父克家。”
“奴婢晓得了,这就去办。”春梅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潘金莲看着春梅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她不会给李瓶儿母子任何机会,她要尽快让西门庆厌弃他们,巩固自己在西门府的地位。
李瓶儿抱着已经不哭的哥儿,坐在东厢房的炕上,心里却像刀割一样疼。她轻轻摸着哥儿的小脸,低声唤着:“安儿……我的安儿……”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哥儿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安”字,并没有给哥儿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让西门庆对哥儿的疑虑更深了。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并没有因为这场仪式而减少,反而更加具体,更加迫近。西门庆刚才看她的眼神,冰冷而陌生,比任何流言蜚语都让她恐惧。
“娘,别难过了,哥儿已经睡着了。”绣春递过来一块帕子,轻声安慰道,“咱们只要好好照顾哥儿,总有一天,官人会明白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
李瓶儿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她知道,退让和哀求,换来的只会是得寸进尺。为了安儿,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和安儿,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她想起了绣春去顺义村托付花旺打理产业的事,心里有了一丝底气——她还有后路,就算将来在西门府待不下去,她也能带着安儿,去顺义村过安稳的日子。但现在,她还不能走,她要再争取一下,为了安儿,也为了自己。
就在这个夜晚,一个更具体、更恶毒的计划,正在悄然酝酿。薛姑子——那个之前答应给哥儿做法事的尼姑,穿着一身黑色的僧袍,避开了府里的下人,悄悄来到了潘金莲的院子。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潘金莲的房间里,烛火昏暗。潘金莲和薛姑子相对而坐,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薛姑子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悲悯,反而露出一丝贪婪而诡异的笑容。她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潘金莲,嘴里说着什么,潘金莲接过纸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她们的密谈,没有人知道内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密谈,将会给李瓶儿和哥儿带来更大的危机。
“西门安”的名号,终究没能带来安宁。它像一道烙印,刻在了这个初生婴儿的身上,也刻在了西门府每个人的心里。它不仅没有化解矛盾,反而成了更大风波的序曲。西门庆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潘金莲的阴谋越来越恶毒,李瓶儿的决心越来越坚定。一场围绕着“西门安”的、更加残酷的斗争,即将在这深宅大院里,拉开帷幕。
(本集完)
第88集 《瓶儿转向挑拨计》 内容提示:
意识到哀求与退让无用后,李瓶儿决心主动出击。她可能利用自己掌握的某些秘密,或借助薛姑子等人,试图挑拨潘金莲与吴月娘,或西门庆与其他妾室的关系,制造混乱以转移视线,寻求自保。李瓶儿开始暗中观察,寻找可能的盟友,并巧妙利用她们之间的矛盾,散播对潘金莲不利的言论。李瓶儿的行动风险极高,一旦被发现,将万劫不复。她可能在过程中付出惨痛代价,但也可能初步搅动后宅格局。潘金莲敏锐地察觉到后宅风向的微妙变化,可能会展开更猛烈的报复,或者将计就计,设下新的陷阱。李瓶儿的挑拨之计能否成功?她能否在绝境中为自己和孩儿撕开一道生存的缝隙?还是会加速自身毁灭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