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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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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五的早晨,天是铅灰色的,透着化不开的寒意。苏父吃过早饭,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在苏予锦收拾碗筷时开了口。

    “锦啊,”苏父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今天……破五了。按老规矩,该走动走动。南乔妈那边……听说真不太行了。不管南乔怎么混账,那终究是米豆的亲奶奶,眼看就要……你还是,带米豆回去看一眼吧。给孩子,也给你自己,留个余地,别让外人说咱太绝情。”

    苏予锦洗碗的手顿住了,水流冲刷着碗壁,声音单调而冰冷。余地?她心里那座被冰封的荒原,似乎裂开一道细缝,涌上来的不是暖流,而是更刺骨的寒。她绝情吗?那些被辜负、被逼迫、独自扛起一切的时刻,谁又给她留过余地?

    可父亲的眼神里,有经历过生死后的疲惫与通达,也有对她处境的深切忧虑。他不是在为南乔家说话,他是怕女儿未来的路,被“不孝”、“狠心”这样的闲言碎语堵得更窄。更重要的是,“米豆的亲奶奶”这几个字,沉甸甸地压下来。血缘是一道她无法为米豆斩断的牵绊。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里蔓延。许久,苏予锦关了水龙头,擦干手,声音没什么起伏:“好,我带米豆回去。”

    她没有告诉南乔。只是给米豆穿上最厚实的衣服,围上围巾,用林薇买来的、颜色还算鲜亮的新帽子把他裹得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低沉的情绪,乖乖地任由她摆布,只是用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

    路途辗转。经过了六个多小时。熟悉的村庄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萧索,田埂上的枯草在风里瑟瑟发抖。南乔家的老屋,比记忆中更破败了些。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过年的喜庆,只有一种沉沉的、等待终结的气息。

    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一股混杂着药味、陈腐气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里屋床上,躺着一个人。

    苏予锦的脚步钉在了门口。

    那是南乔的母亲吗?记忆里那个精明、强势、甚至有些跋扈的婆婆,此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裹在厚厚的旧棉被里,几乎看不出起伏。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蜡黄的皮肤紧紧贴着骨骼,眼窝像是两个黑洞,嘴唇干裂灰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生命还在顽强而痛苦地残喘。

    宫颈癌的折磨,已经将她彻底榨干、变形。

    米豆害怕地往苏予锦身后缩了缩。

    南乔和他三姐哥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脸上是同样的憔悴和麻木。看到苏予锦和米豆,南乔的眼里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化作更深的羞愧和不安,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三姐哥搓着手,局促地招呼:“予锦来了……快,快进来坐。妈刚睡着。”

    恨吗?苏予锦问自己。

    恨的。那股恨意,在看到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时,非但没有消减,反而像被投入滚油的冰水,剧烈地炸开、沸腾!就是眼前这个人,曾经用最刻薄的话语挑剔她,用最陈腐的观念束缚她,在她最难的时候,攫取了南乔所有的收入和精力,将他们的小家推向悬崖边缘。她的痛苦,她的挣扎,米豆缺失的父爱,这个家里长久的冰冷拮据,桩桩件件,都能从这病榻上的老妇人过去的言行中找到根源。

    可是,看着那具正在被病魔一寸寸吞噬的躯体,看着那痛苦到连昏迷都无法舒展的眉头,那恨意又变得无比虚妄和疲惫。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恩怨?赢了又如何?那恨,伤不了对方分毫,却像硫酸,日夜腐蚀着她自己的心。

    她不是来和解的,她无法和解。她只是来完成一桩不得不为的、名为“情理”的仪式。

    她没有坐,就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米豆紧紧贴着她的腿,好奇又恐惧地偷瞄着床上那个陌生的“奶奶”。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南乔的母亲忽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皮颤抖着,极其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似乎想辨认眼前的人。

    她的目光掠过南乔,掠过三姐哥,最后,极其缓慢地,落在了苏予锦和米豆身上。那目光涣散而茫然,看了好一会儿,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南乔赶紧凑过去,红着眼圈:“妈,是予锦,还有米豆,来看您了。”

    老妇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又或许只是错觉。她努力想抬起手,却只让被角轻微动了一下。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米豆那张稚嫩、带着惧意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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