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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混乱恐慌.告发搜查.震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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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行个方便,高抬贵手?这些银元,就算沈先生认罚了,权当给诸位老总添点辛苦钱。

    至于人……能否通融一下,就不必带回去了?让他留在家里,随时听候传唤便是。”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低声下气地求情,甚至有点服软认罚、破财消灾的意思,但语气始终不卑不亢,而且点明了“按规定没收银元”,暗示对方私自吞没的行为,并不在“规定”之内,甚至可能引来麻烦。

    同时,又点出了万一沈先生出事可能带来的后果,软中带硬。

    王队长眯起了那双三角眼,重新上下下地审视着阳光明。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是个角色!

    他确实想独吞那几件古董,尤其是那个小瓷瓶,他虽不懂行,但也看得出绝非凡品。

    但如果真把事做绝,把这个老小子抓回去,万一这老家伙家里真有点什么拐弯抹角的关系,或者这老东西豁出去在里面闹出人命,上面追查下来,自己私自昧下古董的事情恐怕也捂不住,确实是个麻烦。

    能顺利拿到这一百多块实实在在的银元,避免不明关系的节外生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队长,欺压一下普通百姓还行,真要碰到一个上面有人的,那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松口,显得自己太好说话,没了威风,便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强硬,但气势已经不如之前嚣张:

    “你说得倒轻巧!违抗政府金融法令,这是重罪!

    岂是你几句好话、认罚点银元就能算了?老子要是就这么放了人,回去怎么跟上面交代?”

    阳光明知道对方是在拿捏,在试探自己的底线,也在维护他那点可怜的面子。

    他微微一笑,忽然不再纠缠于沈先生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得像是偶然遇到了熟人,在拉家常:

    “老总辛苦了,看您这风尘仆仆的,是刚从南城那边巡逻过来?

    这天气,在外面跑一天,确实够受的。”

    他话锋又是一转,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哦,对了,我有个校友,好像也在咱们执法系统里当差,说起来,可能跟老总您还是一个系统的,不知老总是否认识?”

    “你校友?谁啊?”

    王队长愣了一下,北平城里吃皇粮的机构多如牛毛,军官警官更是数不胜数,他哪知道是哪个。

    阳光明不紧不慢,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赵德明,赵副官。他是跟在鄂旅长,就是鄂友三旅长身边做事的。前些天,在北平饭店有个场合,我们碰巧还见过一面,简单聊了几句,他还说起如今城里执法不易,兄弟们都很辛苦,责任重大。”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叙叙旧。但听在那王队长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赵德明!

    他还真知道这个人,那是骑兵旅旅长鄂友三身边的贴身副官,心腹红人!

    虽然只是个副官,军衔未必多高,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鄂友三那是手握兵权、连北平城防司令部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实力派人物,他身边的副官,能量岂是他们这些底层执法队的小虾米能比的?

    那是他们绝对惹不起、也巴结不上的存在!

    再看阳光明,虽然穿着朴素,但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内敛,眼神锐利而冷静,提到赵副官时,语气自然平和,没有丝毫炫耀或心虚,完全不像是临时编造、拉大旗作虎皮的样子。

    只是校友关系,或许没有多么亲密,但只要能说上话,他要是真把人逼急了,也许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王队长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他再次仔细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打量阳光明,越看越觉得这小子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那种由内而外的镇定和从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伪装出来的。

    那种感觉,分明是有所依仗,心里有底气,一点都不虚。

    如果真的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得罪了赵副官,那后果……王队长想到这里,很快有了决断。

    这帮军方的人,杀伐果断,他是真得罪不起,只要这个赵副官一句话,弄死他一个小队长,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也没必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冒险。他能平平安安的混到现在,就是因为有眼色,做事谨慎。

    想到这里,王队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那满脸的横肉甚至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语气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哦?原来……原来老弟认识赵副官?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这真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误会!纯粹是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枪套上移开,还对那两个扭着沈先生的队员连使眼色,低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放手!没点眼力见!”

    那两个队员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手。

    沈先生骤然获得自由,踉跄了一下,几乎瘫软在地,被连忙上前的老伴扶住,两人抱在一起,又是后怕,又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既然是误会……那这事……”王队长搓着手,脸上堆着笑,看着阳光明,语气充满了试探。

    阳光明心领神会,知道火候已到,便接口道:

    “自然是按老总的意思办。这些银元,作为违禁品,按规定由老总没收,带回上交。

    沈先生年迈体弱,也受了惊吓,就不必带回去问话了,让他在家好好将养,随时听候老总传唤便是。

    老总们辛苦这一趟,冒着寒风,也不能白跑,这些银元,正好充作辛苦费用。”

    他说着,目光再次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那些银元,暗示这些钱你们可以拿走,但人必须留下,事情到此为止。

    王队长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正的明白人!人情世故通透得很!

    既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保全了沈先生,又暗示银元可以全部拿走作为补偿,但人必须留下,双方心照不宣。

    “哈哈,老弟是个明白人!爽快!”

    王队长干笑两声,对手下挥挥手,声音也洪亮了不少: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违禁品全部收缴,登记清楚!

    人……念在其年迈体弱,又是初犯,就不带回队里了,让他以后务必遵纪守法,若再犯,定不轻饶!”

    队员们依言将散落在地上的银元一块块捡起来,重新放回木匣,又胡乱地在登记本上划拉了几笔。

    王队长对阳光明拱了拱手,语气客气了不少:“老弟,今天这事,纯粹是误会,一场误会!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在咱们这片儿有什么事,尽管来队里找我。鄙姓王,王有才。”

    “王队长客气了。”阳光明也抱了抱拳,神色依旧平静,“您公务繁忙,我们就不多耽搁了。慢走。”

    王队长不再多留,他带着手下队员,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四合院。

    那扇沉重的院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将外面的混乱与危险暂时隔绝。

    院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只有沈太太劫后余生的啜泣声,以及沈先生粗重而颤抖的喘息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沈先生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魂魄还未归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缓缓清醒过来。

    他推开搀扶的老伴,踉跄着走到阳光明面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阳光明赶紧上前把他搀扶起来。

    沈先生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得几乎语不成句:“阳……阳先生……多谢!多谢您……多谢您仗义执言!

    救命之恩!今天……今天要不是您……我……我们一家可就……家破人亡了啊……”

    他说不下去,只是用袖子不停地擦着眼泪。

    那些财物被抢走,他固然心痛如绞,但比起人被抓走、受尽折磨甚至可能命丧囹圄的结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是阳光明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院里的邻居们也都围了上来,看向阳光明的目光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感。

    有由衷的感激,因为他化解了一场可能波及整个院落的危机;有深深的敬佩,敬佩他临危不惧的胆识和巧妙周旋的智慧;

    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和强烈的好奇——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焦振山走到阳光明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和认同。

    焦大和焦二看着阳光明,更是满眼的崇拜。

    楚元君和阳怀仁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后怕。

    阳怀仁压低声音,不无担忧地问道:“光明,你……你刚才提的那人……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他们会不会回头来找你算账?”

    “爹,您放心。”阳光明握住父亲粗糙的手,轻声安慰道,语气笃定,“我只是提了个名字,拉大旗作虎皮罢了。他们自己心里有鬼,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敢,也不会去深究。这事,过去了。”

    阳光明心里很清楚,自己借用的那个赵德明的名头,其实并不牢靠。

    对方只是被自己那份异乎寻常的镇定,精准的信息,以及软中带硬的话语给唬住了,加上本身收获不小,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真要去细查,未必经得起推敲。

    但在当前情况下,这是唯一能快速解决问题,且不至于让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地步的办法。

    他赌赢了,凭借的是对人性贪婪与怯懦的精准把握,以及过人的胆色。

    经过这件事,院子里的人对阳光明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有本事”、“能挣钱养家”的略显神秘的年轻人,更是一个在危难时刻敢于站出来、并且有能力、有智慧解决问题的“主心骨”,一个可以倚仗和信任的邻居。

    沈先生一家对阳光明更是感恩戴德,处处都透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后面的几天,沈太太隔三差五就会送些自己腌的小菜、做的点心过来,沈先生见到阳光明,也总是语带感激。

    阳光明自己却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不过是混乱时局下,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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