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倒刺刮过土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啦”声。
    来保、来信等人也毫不迟疑,各自拖起一条铁蒺藜链,毒蛇般猛地甩向拒马枪阵前的空地!
    “呛啷啷”铁链砸落,瞬间铺开一片落马陷阱!
    远处。
    史大人一马当先,带着数十名精锐保甲骑兵和后面乱糟糟的二十来个泼皮骑,一路疾驰。
    马蹄声如闷雷滚动,卷起的烟尘直冲林梢。
    眼看就要冲进前方两山夹峙、林木愈发茂密的地段,史大人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勒紧缰绳!
    “吁——!”他那匹神骏的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硬生生钉在原地!
    紧随其后的保甲骑兵训练有素,几乎同时勒马停驻,动作整齐划一,只有几声低沉的马嘶和铁甲摩擦的轻响。
    后面的泼皮们猝不及防,一阵人喊马嘶,乱哄哄地挤作一团才勉强停下,马撞人跌乱嚷挤作一团,活似滚了汤的蚂蚁窝。
    与前面严整的阵型形成刺眼对比。
    瘌头三慌忙催马挤到史大人身边,一脸谄媚又带着疑惑:“义父?怎么了?怎地突然停下?”
    史大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两侧幽深的密林和前方狭窄的谷道。
    山风吹过,林涛阵阵,枝叶摇曳间仿佛藏着无数眼睛。他眉头紧锁,沉声道:“你看此地。两山夹道,林密草深,视野受限。若有人在此设伏包抄围堵,我等俱是骑兵,在这狭窄之地如同瓮中之鳖,闪转腾挪不开,纵有万夫之勇也难施展!”
    他手中的马鞭虚点着前方险要的地形,“此地,实乃绝佳的埋伏之所!”
    瘌头三顺着史大人的马鞭看了看,却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义父,您老这从军的‘毛病’又犯了!太过谨慎!前次咱们劫那队丝绸商,不也是这般地形?”
    “那帮护院软蛋,一听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这次不过是护卫人数多了一倍,可义父的保甲骑也多了一倍,便是在此地设伏,以义父的能耐,无非是一阵冲锋的事!”
    史大人听了瘌头三的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再次审视前方的道路和两侧的树林,除了风声鸟鸣,确实未见异常动静。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紧绷的下颌线也缓和下来:“嗯…或许是我多虑了。也罢,谅那商队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继续前进!”史大人不再犹豫,马刺轻磕战马,当先冲入那狭窄的林道,保甲骑兵紧随其后。
    不一会。
    一支数十人的商队车马散乱地停着,看似在歇脚,毫无异动。
    “义父!就是他们!”瘌头三狂喜,指着前方大叫,仿佛那银两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史大人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商队前方那片看似寻常的空地!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碗口粗的硬木拒马枪赫然架设在路中央!
    狰狞的精铁倒刺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更可怕的是,拒马枪阵前那片尘土下,隐约可见扭曲盘踞的黑影——是专破骑兵的铁蒺藜链!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所有战场积累的本能都在疯狂尖叫!
    “中伏!转锋矢!后队变前队!撤!快撤!”
    史大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裂空气的咆哮!
    这命令清晰、短促、精准,是军中遭遇埋伏、骑兵需立刻脱离险地、转向突围的标准战术口令!
    可为时已晚!
    山顶密林里“唰啦”一声抖开丈二血旗,迎风招展!猩红缎面被山风扯得噼啪作响!
    “呜——呜——呜——!”几乎在红旗升起的同时,三声凄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地狱的丧钟,猛然从史大人队伍刚刚经过的后方山头上炸响!
    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马蹄和人声,直似阎罗殿前催命符,震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轰隆隆隆隆——!”史大人队伍后方地皮猛颤!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属的铿锵撞击声,从他们来路的谷口两侧密林中轰然爆发!
    赵四、钱五、孙七三队精骑,如同三道钢铁洪流,严格按照贺大人的部署,在号角声中同时发动!
    赵四队笔直地砸向史大人队伍正后方,碗口大的马蹄踏得碎石迸溅!
    数十骑排成紧密的锋矢阵,马枪如林,槊结作森森铁墙,弓弩在手,瞬间将唯一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钱五队自赵四队左翼高速展开,刮地皮般掠出,如同一柄锋利的刮刀,沿着谷道边缘的林线疾驰,长枪和弩箭死密匝匝封住右侧林隙!
    孙七队自赵四队右翼同步展开,同样沿着左侧林线封堵,彻底断绝了史大人队伍向两侧林中溃逃的希望!
    三队人马配合默契,动作迅猛如电,后路瞬间被彻底锁死!
    三股铁流撞作一处,形成了一道由人、马、枪和弓弩砌出的三道鬼门关!!
    林道里早炸了油锅。
    保甲骑兵和泼皮们惊恐地勒马转向,却发现退路已绝,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战马惊得人立而起,铁蹄乱刨间撞翻泼皮三四骑。
    那癞头三座下劣马尥蹶子,将后头的泼皮收缰不及踢个正着,七八匹马滚作一团,人腿马腿绞成血葫芦,惨嚎声混着骨折的“咔嚓”脆响爆开!
    “杀啊——!”几乎在后方堵截完成的同一刹那,队伍前方的山坡下方,那片茂密的灌木丛如同被狂风掀开!
    贺大人亲自带领着蒋大头等二十名最剽悍的亲兵,与王老六那三十名早已按捺不住的老兵汇合一处!
    整整五十名精锐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下山猛虎,从正面和侧翼向被堵在谷道中的史大人队伍猛扑过来!
    贺大人一马当先,手中长刀高举,厉声喝道:“驱赶!”这正是他事先部署的核心战术!
    这五十名生力军骑兵并未立刻发起亡命冲锋,而是保持着压迫性的阵型,控制着马速,如同移动的城墙般向前推进!
    同时,队伍中的弓弩手毫不留情地向着拥挤混乱的目标倾泻箭雨!
    “咻咻咻——!”“噗嗤!啊——!”箭矢破空声、中箭者的惨嚎声、受惊马匹的嘶鸣声、士兵绝望的吼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可这队伍中擅弓的老卒着实有限的很,飕飕飞出的倒有三两支凿进树皮半寸深。
    十箭里倒有七八支擦着耳朵根子过去,撕开的布条条挂在树杈上飘摇。
    偶有支把透甲锥“噗嗤”啃进肉里,立时炸开血葫芦——却非是箭法精妙,实是谷道里人挤马挨,闭着眼也能扎中三五个肉靶子!
    箭雨泼得热闹,真真咬死人的倒似那阎王爷随手点的卯,总归有几个命浅的被那鬼吏套了头。
    “嗖——噗嗤!”一支三棱箭凿进泼皮眼窝,箭杆犹自嗡嗡震颤;“啊呀!”
    接着又是一名保甲骑兵面门中箭,血浆从窟窿里飙出!
    受惊战马狂跳着将主人甩下鞍桥,蹄铁踏过胸甲“咔嚓”塌陷。
    林道已成血肉磨盘:前有拒马枪狼牙倒刺寒光森森,贺大人的铁壁阵步步紧逼。
    后有赵四马槊林弩箭上弦,钱五孙七两队游骑毒龙般巡梭林缘。
    左右老林藤蔓虬结——真真是天罗地网三面合围,活活将这百十人按进了烧红的铁棺材!
    这些保甲骑人挤人,马撞马!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在狭窄的林道内惊恐地左冲右突,却绝望地发现:
    前方是狰狞的拒马枪和严阵以待、缓缓推进挤压的贺大人主力骑兵!
    后方是赵四、钱五、孙七三队组成的、坚不可摧且弓弩蓄势待发的钢铁壁垒!
    左右两侧是密不透风的丛林,以及钱五、孙七两队如同毒蛇般巡弋、随时准备用长矛和弩箭猎杀任何敢于靠近林边逃窜者的骑兵!
    完美的三面合围!口袋彻底扎紧!
    史大人目眦欲裂,看着身边乱成一锅粥、自相践踏的手下,心知突围无望,发出了绝望的嘶吼:“结圆阵!死守!”
    然而,在这狭窄的绝地和彻底的混乱中,这命令如同石沉大海。保甲兵尚有几人试图收拢,但立刻被乱窜的泼皮和受惊的马匹冲散。
    贺大人勒马立于正面挤压队伍的最前方,冷冷地注视着谷道中已成瓮中之鳖、垂死挣扎的猎物。
    他缓缓抽出腰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清晰地压过战场的喧嚣:“清河卫所剿匪!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