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猛地一跳,光影晃动。
王体乾从桌案上那面嵌银的方镜中,瞥见一个模糊而高大的人影轮廓,一股寒气瞬间自尾闾而起,直冲百会!
他喉头一紧,刚欲张口惊呼,一只铁钳般的手掌已如闪电般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所有的恐惧与呼喊,尽数堵回了那副早已被贪欲填满的肚肠。
一个冰冷低沉,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在他耳畔如九幽寒风般响起:
“王公公,漏夜叨扰。”
沈炼微微侧首,气息几乎拂过王体乾冰凉的耳廓。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最为妥帖的词句,语气竟透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
“圣上在南都,常于人前称道公公旧劳。然……君恩似海,何以报之以涓滴之怨?国帑虽紧,又岂容宵小私窃以自肥?”
这两问如暮鼓晨钟,又如催命之咒,不容辩驳,无可转圜。
它已非审问,而是来自天子意志的最终裁决!
王体乾眼中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吞噬。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喉间发出困兽般的悲鸣,双腿在地上胡乱蹬踹,可笑而又可悲。
沈炼没有再给他丝毫机会。
另一只手握着的绣春刀,悄然滑出刀鞘。
那刀身狭长,在烛光下宛若一泓凝固的秋水。
只轻轻一抹,一道凄绝而迅疾的银弧便在空中乍现,如昙花一现,又如流星划过。
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激射而出,伴随着喉管被利刃切开时那令人牙酸的轻响。
王体乾的挣扎戛然而止,身躯陡然僵直,随即如一滩烂泥般委顿下去,眼中最后的神采亦随之如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沈炼松开手,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软倒在地。
他竟未擦拭刀上的血迹。
温热的血珠顺着刀锋,一滴,一滴,沉稳地滑落。
血如红梅,于光可鉴人的金砖之上,无声地绽放开来。
沈炼缓缓将带血的刀收回鞘中,那“咔”的一声轻响,为这出宫禁内的血腥戏码落下了冰冷的帷幕。
门外,那引路的小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跪于地,屎尿齐流。
沈炼头亦不回,只冷冷抛下一句:“处置干净。”
语毕,他转身,带着这把锋刃上尚留着内廷第一滴血的绣春刀,大步流星,身影迅速融入了宫殿外那更深更浓的无边夜色之中。
……
当第一滴血在紫禁城的深宫中溅落,一张早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于整个京师上空同步收紧。
令行禁止,动若雷霆。
户部郎中刘景,正拥着新纳的第八房美妾在芙蓉帐内酣眠。
梦中,他官升一品,御赐金鱼袋,门前车马如龙,好不风光。
猛然间,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他一个激灵,自美梦中惊醒。
甫一睁眼,便见数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如泥塑木雕的鬼卒般,默然立于床前。
“啊!”身旁的美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刘景魂飞天外,下意识地高喊:“大胆!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朝廷命官府邸……”
第308章:君恩似海,何以报之以涓滴之怨-->>(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