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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漏鼓之声,三响而绝。
浩荡京师如一尊陷入长眠的巨兽,万籁俱寂,百廛皆暝。
白日里那喧嚣的人烟,鼎沸的商旅,交错的舆马,此刻皆已化作沉沉墨影,唯有高悬的冷月,将清辉洒满禁城内外的琉璃瓦,泛起一片清冷而寂寥的波光。
长街之上,只有更夫曳长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与其说是在示警,毋宁说更像是在为这死寂的都城,唱一曲无人的挽歌。
只是这番太平景象,不过是浮于滚水之上的一层薄冰而已。
皇城巍峨的宫墙投下的深邃阴影之中,数十道玄黑的溪流正循着城市最隐秘的脉络,无声地汇涌。
他们是蛰伏于暗夜的凶兽,是帝王悬于千里之外的利刃,是那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最终底牌——锦衣卫。
……
紫禁城,司礼监。
此地乃内廷权柄之巅,寸土寸金,一言一行皆可动摇外朝。
即便是这般深夜,殿宇之内依旧烛火煌煌,映照得满室辉煌。
兽首铜炉中,上等的安南国奇楠沉香正燃着。
锦衣卫千户沈炼,踏入了这间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殿宇,其行步之轻,宛如一缕不请自来的幽魂。
他手中所持,是一枚玄黑温润的乌木腰牌,牌身无任何雕饰,仅于中心处阳刻一篆体“御”字。
一名引路的小内监脸色惨白如纸,战战兢兢地在前引路,凡遇巡夜的禁卫、执勤的宦官,只需将此牌微微一亮,对方便如遇鬼魅,纷纷垂首躬身,大气亦不敢出。
上谕在此,宫禁如无物。
殿宇深处,司礼监太监王体乾并未安寝。
平心而论,他王体乾于新皇,非是无功之臣。
当初,是他冒着风涛之险,远赴辽东皮岛,安抚那头桀骜难驯的“海外天子”毛文龙;亦是他,在朝堂内外,为主子办下了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腌臢事务。
不过,功是功,过是过。
王体乾心底明镜似的,这些年假借漕运之名,与外廷臣工勾连,吞没的银两早已是寻常人家数辈子也无法想象的巨资。
此事一旦为那位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年轻天子所知,自己只怕是顷刻间便要被碎尸万段。
只是,恐惧之余,更有一股深沉的不忿与嫉妒如毒蛇般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他不服!
“凭什么?”王体乾常在无人时自问,“凭什么那王承恩,一个在信王府时不过是谨小慎微的应声虫,论才干,彼如萤火,我如皓月;论权谋,他似雏雀,我为苍鹰!就因那点潜邸旧情,便能一步登天,高坐司礼监秉笔之位,沐浴圣眷,权倾内廷?而我,却只能在他之下俯首听命?”
他不服。
这大明朝的宦海沉浮,从来就不是靠一味愚忠便能出头的。
他王体乾不过是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取回一些自己这身才干应得的酬劳罢了!
“非吾贪酷,实乃世道使然。”他如此安慰自己。
正自愤懑间,笔尖在澄心堂纸上划出一道又急又重的墨痕,浑然未觉,一个冰冷的影子已悄然立于其身后,如阎罗之帖已至眼前。
第308章:君恩似海,何以报之以涓滴之怨-->>(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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