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以为傲的官身在这些人的眼中,竟比一张薄纸还要脆弱。
……
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
一名漕帮的账房先生浑身发抖地被两名军士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他平日里只管拨弄算盘,自认手上从未沾过血。
“军爷饶命!饶命啊!我只是个记账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未杀过人啊!”他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求饶。
回答他的,是一柄冰冷无情的钢刀。
挥刀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新兵,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因兴奋与恐惧而变得通红。
账房先生的人头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惊愕与不解。
是,他从未亲手杀过人。
但他算盘上拨过的每一笔黑钱,都浸透了被漕帮欺压的船夫的血泪;他记下的每一本假账,都让成千上万的百姓,在灾年吃不上平价的漕米。
在田尔耕和皇帝看来,这些人的罪恶甚至比那些亲手杀人的打手,更甚!
一名锦衣卫小旗一脚踢开那账房先生的尸体,很快便从墙壁的夹层中,搜出了数本全新的账册。
这些账册上记录的东西,远比他们之前侦查到的,要多得多,也更惊心动魄。
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一条条通往更高层官员的线索,预示着这场清洗,还远远没有结束。
类似的新证据在淮安城的数十个角落,被同时发现。
屠杀,竟成了最高效的抄家与查案。
……
一个时辰之后,城中的中心广场,此刻已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当田尔耕押解着失魂落魄的李德全来到这里时,广场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成百上千具尸体被粗暴地堆砌在一起。
无论是在甲、乙、丙三份卷宗上赫赫有名的,还是其他人,此刻都失去了身份,化为了这恐怖尸山的一部分。
官员、富商、帮众、平民……他们的尸体交错堆迭,面目全非,再也分不出彼此。
城内的百姓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他们不敢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惊恐地瞥着那座由血肉筑成的尸山。
田尔耕拔出腰间的绣春刀,走到早已瘫软如泥的李德全面前,手起刀落。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弧线,随即落下。
田尔耕亲自走上前,将李德全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端端正正地放置在了尸山的顶端。
随后,他命人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石碑立于尸山之旁,石碑上是皇帝亲笔御书的四个大字,铁画银钩,力透石背——
国贼下场!
没有人敢哭,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所有人的耳中只有自己心脏狂乱的,擂鼓般的跳动声。
他们麻木地看着那座恐怖的尸山,看着石碑上那四个杀气腾腾的大字。
这一刻,无论是官绅商贾还是走卒,他们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了同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
原来,我们都可能被当成那只苍蝇。
恐惧,在这一刻不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离得够近”!
这种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随时可能被碾死的绝望,才是皇帝和田尔耕真正想要的,是用屠刀和鲜血,烙印在漕运每一个人灵魂深处的终极铁律——
莫伸手,伸手必被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