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制之初,灾祸频发。因弹壁厚薄不均,或火药配比不当,炸膛之祸,凡五次。两名最优秀之铸炮匠,三名火药配制匠,因此殉国……”
朱由检看到此处,眼神再次黯淡,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然其同袍拭去血泪,未尝有半句怨言,只言‘为国死,为陛下死,死得其所’。经上百次调整铁水配比、模具厚薄之试验,终得合格之薄壁铸铁弹壳。”
“引信之难,尤甚于弹壳。臣等遵旨,以不同配比之火药制成药捻,塞入干燥之竹管或木管,反复测试其燃烧之速。终得一法,大致可通过药捻之长短与紧实度,控制炮弹落地后之爆炸时间。”
报告中描述的试验场景,充满了混乱与不确定性:
“演武场上,立草人百余,以为步卒之阵。发此弹一枚,其轨迹如常。落地之后,并未弹跳,而是静默约三五息,轰然炸裂!声如沉雷,黑烟弥漫。
烟散之后,方圆十步之内,铁片、碎石四射,草人多有损毁。然其爆炸之时辰,并非次次精准,或快或慢,皆有可能。至于陛下所言‘空爆’之术,令炮弹于敌阵上空炸裂,臣等愚钝,穷尽思索,亦不知如何达成,尚不敢想。”
朱由检将奏疏放下,目光投向木匣中那两件用丝绸包裹的物事。
他伸手解开,一件是一枚前端略尖、后端有凹槽的实验性铅弹,另一件则是一截被锯开的短枪管,可以清晰地看到内壁那尚显粗糙、却坚定存在的螺旋膛线。
他拿起那截枪管,对着殿内的光亮处仔细端详。
这冰冷的金属,这艰难的刻痕,它不是一件完美的武器,但它是一个正确的开始!
最后,他取出了宋应星的奏疏。
这份奏疏最薄,纸张也最粗糙,甚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煤灰味。
但正是这份奏疏,让朱由检看得最为心潮澎湃,因为他知道,这才是支撑起前两份奏疏所有希望的根基!
宋应星的行文一如其人,质朴无华,全是事实与数据的陈列。
其一,为“焦炭炼钢之成功”。
“臣奉旨于京西门头沟煤矿旁,建立格致理学院之实验工坊。遵陛下‘隔绝空气,干馏成炭’之口诀,臣与工匠们用黄土、砖石砌成土窑,将煤块封于其中,外加热,内乏氧。
初,窑工皆疑,以为此法乃无稽之谈。然数日后开窑,得物色黑而质轻,多孔而坚硬,击之有金石声。此即陛下所言之‘焦炭’。”
“随之,臣等改造旧式炼铁高炉,加高炉身,并遵陛下‘热风’之念,虽未能造出预热风道之铁管,却也试着将鼓风机风口尽量靠近炉膛出铁口,以求风热。
以焦炭代木炭投入高炉,果然,炉中火光非复旧观,其色青白,远观亦觉灼人!所出铁水,清亮如镜,远胜木炭所炼。初,掌炉老师傅见此火色,大惊失色,以为乃‘鬼火’,不敢靠近。臣亲自上阵,方稳住人心。”
“此铁水再经炒钢法锤炼,臣斗胆,取成品一块,与武备院送来之最佳百炼钢佩刀对斩。一击之下,佩刀应声而断,而臣所炼之钢,刃口竟无半点卷曲!”
朱由检的目光落到了匣中最后一件物品上——那是一柄三寸长通体漆黑的匕首。
他伸手取过,入手极沉,随手在御案的硬木桌腿上一划,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仿佛热刀切过牛油,一道划痕已然出现,木屑纷飞。
这,就是未来的颜色和声音!
而宋应星汇报的第二项进展,则更让朱由检感到灵魂深处的震撼。
第291章 : 没有一步登天的奇迹-->>(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