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为文化问题,月考分数更是几近及格。
就说那左良玉,据说他的考卷上错字连篇,涂改得到处都是,许多题目他不是不会答,而是写出来的字,连负责阅卷的考官都认不出来,最终能拿55分的月考分,已是侥幸了。
(附图,勇卫营队官考核成绩单)
看到这里,朱由检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徐应元一直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见状低声问道:“陛下,可是这份名单,不合您的心意?”
朱由检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名册之上,心中却在飞速地计较着。
对于他来说,单纯地训练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这件事,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着急。
整个口外的局势暂时还平稳可控,纵使他这只蝴蝶已经煽动了翅膀,后金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凭空出现在大明的长城边上。
后金对蒙古的拉拢、分化、试探、吞并,都是需要时间的。
最悲观的估计,一年的安稳发育时间,总是有的。
这,便是他敢于在勇卫营中,用这种看似“低效”甚至有些“奇葩”的方式来练兵的底气所在。
缺少足够数量的合格将官,会导致军队的组织度迟迟上不去,战力形成缓慢——这种浅显的道理,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他完全可以做得比历史上那个崇祯皇帝更好,更快,更强。
只要将他记忆中的那些明末将星一一擢升,直接授予营官、千总等高位,再从京营、边镇中考选良才充作把总、队官,然后将士卒交到他们手上,全力盯着猛练。
充分相信这个时代顶尖武将的智慧和能力,练出来的军队,结果终究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那样练出来的,不过是一支传统的、强化版的明军。
那不是他想要的。
在一个沉疴遍地的老大帝国之中,想要披荆斩棘,开创一个全新的局面,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立标杆,是做模板。
京师的新政,是他为天下立下的“治理标杆”。
卫生、道路、规章、吏治、治安……所有的一切,都要做到最好。
然后通过南来北往的漕丁、士子、商人,在天下人心中,形成宛如后世“中国VS印度”那般鲜明到刺眼的形象代差。
最终形成人心的虹吸,将文化、人才、风议的话语权,从南直隶手中夺走。
在天下士子之间,推动形成“到京师去”的时代风潮。
经世公文筛选出来的“新政官僚”,是他为官场立下的“吏治标杆”。
用全新的选拔方式,辅以厂卫、风宪的严密监督,让新政官员的做事风格、考成模式、晋升渠道、乃至名望地位,都与传统的旧官僚格格不入,从而形成另一个维度的标杆。
名、权、钱。
凡入新政门者,随手可得。
前两者他现在就能给,最后一个,他也即将开始解决。
而这支勇卫营新军,同样也是一个标杆。
每日不间断的出操、雷打不动的识字课、一月一次的严格月考、足额发放到每个士兵手中的兵饷,以及他亲自盯着的、对贪腐的零容忍。
能者上,庸者下。
一切以能力说话,未来,则以战功说话。
那么,这个他耗费无数心血打造出来的“军事标杆”,它所要降维打击的对象,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再犹豫。
他抬起头,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朕旨意!”
“勇卫营队官武继嗣、吴芳瑞、曹变蛟、周遇吉、黄得功五人,训练刻苦,文武兼备,于考核中名列前茅,着,各升为勇卫营各司把总!”
徐应元神色一凛,躬身道:“遵旨!”
朱由检又问道:“现今勇卫营中,共有兵员多少?队官多少?”
徐应元立刻回道:“回陛下,现有兵员五千零五十人,队官共计一百零一名。”
“好。”朱由检点点头,说道:
“那就按月前所议,只留六十名队官,其余四十余名队官及所管伍长、士卒,都遣散到京师各营之中,将勇卫营压回三千之数。”
徐应元心头一跳,但还是拱手领命。
这个事情在一个月前就已定下,他早就有所预料。
果然这位圣君,端的是言出必行。
朱由检又问道,“陕西各镇的队官和选锋现在大概到哪里了?”
徐应元回道:“陕西路远,估摸着要十月中或十一月初了。”
朱由检点点头,沉吟片刻道:“那行,下次淘汰就定在十二月份,中间有陕西边镇的人到京,继续按之前的方法补足名额。”
“这些事你照旧找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配合,朕已是打过招呼了的。”
“最后……”朱由检顿了一顿道,“通知下去,十二月的考核,朕会从中选拔千总三名。”
把总掌管500人,再往上便是千总,千总往上便是管3000人的营官了。
新的、更高的台阶已经给出,谁能登上去,各凭本事!
所有命令下达完毕,朱由检将名册扔回给徐应元。
“朕让你备下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徐应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回陛下,都提前已备好了。”
“好。”朱由检点点头,“你现在就回去,当众宣布名单,然后将遣散之事准备一下。”
徐应元领命而去。
朱由检目送他远去,这才转过身,看向一直侍立在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高时明。
“走吧,高伴伴。”
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充满活力的神情。
“陪朕回去批折子,顺便……等一等内书堂那边的考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