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损耗:刀、矛、弓弩损毁无算,箭矢存量告罄 —— 叶娘子工兵营搜集的箭杆、箭头,仅够临时制作不足千支箭,连一轮齐射都不够。”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刚刚被胜利点燃的激情之上。堡垒下方,一些耳尖的老兵听到了只言片语,欢呼声渐渐低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胜利的代价,如此惨烈 ——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张曾经鲜活的脸,是一段未竟的故事,是家人的期盼与等待。
陈墨合上卷宗,抬头看向林宇,眼中带着文官特有的忧虑与筹划,语气恳切:“林帅,此战虽胜,然我军已是强弩之末。兵员锐减,器械残损,火药几尽。清军虽溃,但主力尤存 —— 多铎生死不明,其麾下镶黄旗尚有数千人散落山谷,一旦他们找到主将,稳住阵脚,卷土重来… 我军恐难抵挡。更不必说沙定洲那厮,如同毒蛇在侧,随时可能趁我军虚弱反噬。当务之急,是固守新垒,休养生息,同时火速派人联络川东、滇黔其他义军,请求援兵与补给!唯有积蓄力量,方能再图后举!”
他的分析冷静而务实,句句切中要害。堡垒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每一个战士的心头,方才的兴奋被现实的冰冷刺穿 —— 是啊,守住了,但还能守多久?清军若再来,沙定洲若再袭,这残破的堡垒,这疲惫的军队,还能挡得住吗?
林宇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沾满血污、写满疲惫却依旧坚毅的面孔 —— 有的士兵正用布擦拭着断裂的刀刃,有的正搀扶着伤员走向医帐,有的则望着远方,眼神迷茫;再扫过堡垒外狼藉的战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破损的旗帜插在尸堆中,炮车的残骸还在冒着青烟;最后扫过远方溃兵扬起的烟尘,那烟尘虽在远去,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没有立刻回应陈墨,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北方,投向那血染的神州大地 —— 那里有沦陷的城池,有受苦的百姓,有等待光复的山河。足足沉默了十息,整个磐石新垒仿佛都屏住了呼吸,连风声都变得微弱。塔楼下方,各级将佐、士兵代表渐渐聚拢,目光灼灼地望着塔顶的身影,等待着最终的决断。风声、旗声,还有远处伤兵营传来的压抑**,构成了死寂的背景音。
终于,林宇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如同冰冷的铁石投入平静的水面,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空气,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固守?休养?” 他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丝冷峭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铁与血的锋芒,如同寒冬里的冰棱,“陈墨,你错了。”
他向前一步,立于塔楼边缘,残阳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笼罩了下方的人群。他的手指猛地指向北方溃兵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决绝,如同惊雷炸响:“清狗今日之败,非败于我军锋锐,乃败于其主将骄狂轻进,败于其建制混乱,败于其猝不及防!多铎生死不明,镶黄旗帅旗倾覆,军心大乱 —— 此乃天赐良机!溃兵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军心已丧,建制已乱!此等溃军,如同散沙,如同待宰之羔羊!岂能容其从容收拢,重整旗鼓?!”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着塔楼下渐渐聚拢、屏息聆听的各级将佐与士兵代表 —— 曾英麾下的将领浑身浴血,甲胄凹陷却眼神锐利;秦翼明沉默如铁塔,甲胄上布满刀痕,肩头还在渗血;叶梦珠一身灰布工装,手上沾着机油,却挺直了脊梁。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刺穿灵魂,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心头一震:“他们溃逃的方向,是来路!是西南通往川东、通往湖广的咽喉要道!沿途的城镇有粮秣,驿站有军资,甚至还有被他们裹挟的民夫 —— 这些,都是他们重整的养料!若让其安然退走,只需三日,他们便能找到溃散的同伴,收集散落的武器,甚至可能得到附近清军的支援!届时,一支重组的、携带着更多火炮与报复怒火的清军,便会再次兵临城下!”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如同重锤砸在众人心上:“到那时,磐石新垒,便是第二个白帝城!我等浴血奋战得来的一线喘息之机,将荡然无存!白帝城的惨剧,将再次上演!”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着众人刚刚因胜利而松懈的心弦。陈墨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 —— 毕竟军队已如此疲惫,补给已如此匮乏,但在林宇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终究没有开口。他知道,林宇的话,虽残酷,却是事实。
林宇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所以,不是固守!更非坐等!”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 “靖虏” 御剑,剑身在残阳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如同一道闪电,直指溃兵远去的方向,“追击!”
“衔尾追杀!”
“穷追猛打!”
这三个命令,一个比一个更重,一个比一个更狠,如同三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追击?以如此残破疲惫之师,去追击
血旗之下,征尘再起-->>(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