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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府,光复军统帅府接待室内。
炉火微暖,茶香袅袅,将初冬的寒意隔绝在外。
秦远与沈葆桢相对而坐,没有过多的寒暄与试探,两人的对话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议题。
——【统治的根基,基层的治理】
秦远拿起沈葆桢那份《地方税制沿革与光复区治理刍议》,开门见山:
“沈先生大才,此文纵览古今,洞见深刻。”
“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先生文中提及,自古皇权都想控制乡村,但是我观历代兴衰,其深入之方式与成效,差异极大。”
“在先生看来,从秦朝到清朝,这‘皇权下乡’之策,其根本演变与关键差异到底在哪?跟我们现在在福建做的事,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沈葆桢早已料到必有此问。
他轻呷一口清茶,温润的茶水仿佛也滋润了他梳理清晰的思路,从容开口,不紧不慢道:
“统帅明鉴。要说明白这事,得从唐朝这个转折点说起。”
“唐?”
沈葆桢轻轻点头,如数家珍道:“唐朝以前,特别是秦汉时期,实行的是‘乡官制度’。”
“比如‘什伍制’、‘乡亭里制’,按户口编排,五家一伍,十家一什,百家一里,千家一乡,分别设里长、乡长或称三老、啬夫。”
“这些乡官虽然不是朝廷正式官员,但是由地方推举、官府认可的,负责教化、审案、收税、派役,实际上是皇权在乡村的正式代表。”
“这个制度表面上看是乡村自治,其实已经通过这些‘乡官’,把皇权之网铺到了每个角落。”
“顾炎武在《日知录》中亦言,此乃‘皇权下县’之明证,何来后世所谓‘皇权不下县’之虚言?”
他话锋一转,切入重点:“但是隋唐之后,科举制度成熟,流官制度固定,这种'乡官'选拔制度就慢慢废弃了。朝廷派遣的州县官员,数年一任,如同流水,难以深入地方。而政务越来越繁杂冗沉,胥吏这个群体就快速膨胀,成了实际办事的人。”
“胥吏者,王朝之爪牙,亦为地方之蛀虫。”
沈葆桢语气沉重,“他们长期在地方,熟悉各种政务细节,收粮断案都要靠他们。皇权看起来是通过胥吏更深入地控制了乡村,但实际上这个权力已经转移、甚至落到了胥吏阶层之手。”
“至明清两朝尤其如此,州县正官如同傀儡,胥吏反倒成了真正的‘地头蛇’。”
“这正是顾亭林所痛心之‘百官皆虚,而吏胥皆实’之局!”
沈葆桢沉声道:“皇权欲下沉,然沉下去的不是仁政,多是盘剥!”
秦远此前对于胥吏的说法,听过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天下胥吏皆可杀”!
此刻,从沈葆桢口中听完历代基层权力演变,对这句话的认识更深了。
怪不得明朝后期,地方基层糜烂至此。
而到了清朝,又催生出了如此变态的局面。
“沈先生,请继续讲下去。”秦远对于沈葆桢的言论更感兴趣了。
沈葆桢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基层权力第二个关键点,便是皇权与绅权的互相博弈。”
“皇权想直接控制民力与财税,而地方乡绅,诸如退休官员、有功名的人、大族领袖,他们靠着他们的田产、声望和宗族势力,也想把持地方。”
“双方争夺的焦点,就是人口和赋税的控制权。”
“乡绅不会主动把资源交给国家,所以想出各种手段,隐藏田地和人口,对抗皇权的汲取。”
“朝廷为了应对,就不得不依靠胥吏去‘刮地皮’,反过来又加剧了胥吏对乡绅和百姓的压榨。”
“每朝每代的农民起义,其根由大多借由此而来。”
“今天,太平天国起来造反,其中一个根源,便是这基层汲取之制已烂到骨子里,官逼民反!”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葆桢眼中尤为的凝重。
他提到湖南骆秉章、左宗棠的“公局政治”,认为那是无奈之下“以绅权代胥吏,暂补皇权之不足”,虽聚财有
第285章 用制度防止腐败,用权利制约权力-->>(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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