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过来的第一批流民,有三千之数,从苇泽关传来的政令早几天抵达,韩暨安排了全堡将近三百五十名吏员在快速忙碌着。
就连就近驿站的驿丞也被他给拉了过来。
毕竟这些流民有很多会在驿站附近安置屯田。
就近驿丞跟吏员的嗓子早已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们在人群边缘奔走呼喊。
“排好!都排好!按过指印册子的来这里!老人孩子往东头棚子去,有热汤!青壮劳力,带好家什,听典农吏点名!别乱!”
好在经历过苇泽关外聚集点的管控,这些流民们都很配合。
“爷…我冷…饿…”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裹在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里,蜷缩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怀里,声音细若游丝。
老汉老孙头紧紧搂着孙女,浑浊的老眼茫然四顾。
他身后是同样面黄肌瘦的儿子和儿媳,儿媳怀里还抱着个气息微弱的婴孩。
他们是中山郡沙河庄的农户,张角起事,官军围剿,战火像犁地一样把他们的家园犁成了齑粉。
若非那张使君伸手,此刻的他们恐怕早已化作了枯骨。
摸着孙女儿愈发冰冷的小手,一路上也感受到了并州吏员官兵的各不相同,他大了些胆子颤颤巍巍的朝一名就近的吏员求援道。
“官爷,你发发善心看看我这可怜的孙女吧,她.她.”
或许是紧张,又或许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当官者的善心,老孙头的话结结巴巴的。
不过那吏员却是快速跑了过去,看了一眼老孙头怀里的小女孩后快速朝另一名吏员喊道。
“让医师准备一下,这里有个受了风寒的!”
“所有人都检查一下有没有病患,让医师诊治!”
说罢,他朝着老孙头伸了伸手:“还有没有亲属?”
老孙头忙点头指着后面的儿子儿媳:“小老儿的儿子儿媳都在。”
吏员的手搭在了老孙头孙女的衣服上:“让你儿子跟我来,你们先排着登记落户,我带她去医馆。”
说罢,吏员抱住了小女娃,同时朝老孙头的儿子招呼了一声:“你跟我来。”
老孙头一家茫然无措的呆愣了片刻,还是老孙头的儿媳反应快推了自己丈夫一把:“快跟着官爷去。”
“哦哦哦。”老孙头的儿子这才跑出了队伍朝着堡内方向而去。
纷乱的人潮在并州吏员和郡兵有条不紊的疏导下,如同百川归海,渐渐被梳理清晰。
巨大的登记棚在柏井堡外的空地上支了起来,十数张长案后,吏员们笔走龙蛇,将一张张户册记录。
老孙头一家被分在“丁字七组”。
他颤巍巍地伸出右手。
一名年轻的吏员面无表情,却动作麻利地抓住他的手指,在一个粗糙的陶碟里蘸满了鲜红的印泥,然后稳稳地按在一份厚厚的户册上。
一个清晰的带着深刻纹路的红指印,落在了孙沙冀州中山郡沙河庄人,男,五十八岁那一行的旁边。
吏员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打磨光滑的硬木牌塞到他手里。
木牌上用刀刻着清晰的凹痕,组成了丁七·玖叁的字样,上面还钻了个小孔,穿着半截麻绳。
“拿好,这是你的身份牌,吃饭领东西分地,全凭这个!”
年轻吏员的声音利落办好一个后立刻又喊了声:“下一个!”
老孙头的儿媳上前,跟老孙头一样,快速的完成了登记,造册然后分发木牌。
“登记完了不要在这里站着,那边立了粥棚去那边就行。”
负责维持秩序的郡兵巡逻了过来,看着抱着婴儿的老孙头跟他的儿媳妇提醒了一声。
老孙头忙道:“我家还有个儿子没有登记,刚才跟一个官爷去堡里给我那孙女治病去了。”
“那也不要在这里等。”
“去那边粥棚,待会会有人去医馆告诉那里的人他们的亲人在哪的,不用担心。”
老孙头忙是弯了弯腰:“诶,晓得哩军爷。”
然后拉着自己的儿媳妇去了粥棚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