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所以关键在'淬镜之水'?"
"正是。"施丽娅的声音陡然轻了,像怕惊散了什么,"铜镜铸造最讲究淬火,好水养镜,能让镜面承天地气。
终南山镜湖在唐时干涸,绍兴鉴湖却一直流到现在——"她突然抓起赵婉儿的手机,指尖点着照片里的银杏林,"镜泉村的断碑是唐刻,绍兴鉴湖有宋时的'铸镜台'遗址,你说黄帝铸镜的真正所在,更可能是哪里?"
李宝的呼吸突然滞在胸口。
他望着窗外终南山的轮廓,又望向施丽娅笔记本上的批注,喉结动了动:"你是说...我们该去绍兴?"
"至少该去看看。"施丽娅合上笔记本,动作轻得像在合上一个秘密,"张远山联系的向导是找终南山古墓的,可阴阳宝镜的线索...已经漂到钱塘江了。"
赵婉儿突然"噗嗤"笑出声。
她抽了张纸巾擦去嘴角的醋渍,指了指李宝胸前晃动的檀木珠:"那咱们现在就买去绍兴的票?
我手机里还有镜泉村的照片,说不定能和鉴湖的比对——"
"先听个故事。"施丽娅按住她刚要摸手机的手,目光却落在李宝脸上,"《古镜记》读过吗?"
李宝摇头。
他注意到施丽娅说话时,手指一直在摩挲笔记本封皮上的银杏叶,像是在摩挲一段活过来的历史。
"隋末有个叫王度的,得了面古镜。"施丽娅的声音像浸了月光的琴弦,"那镜背刻着'黄帝神镜'四个字,能照妖邪、镇疫病。
他有个朋友薛侠,持一口'断蛇'宝剑。
两人比试时,宝剑砍在镜面上——"她突然停住,指尖重重敲了下桌面,"剑刃崩了,镜面却连道白痕都没有。
更奇的是,每逢月圆之夜,镜中会浮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赵婉儿的肩膀轻轻抖了下。
她把椅子往李宝身边挪了挪,发梢扫过他手背:"后来呢?"
"后来王度把镜子挂在院中的老槐树上,说'此镜受月光滋养,非人间俗物'。"施丽娅的声音更低了,"他去世前在笔记里写,镜中倒影有时像山,有时像水,有次竟映出了'阴阳同辉'四个金字——"她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宝,"和你说的阴阳宝镜,像不像?"
李宝的檀木珠突然烫得惊人。
他摸出手机翻到日历,九月十五的圆月被他标成了红色——正是阴司里那面镜子显影的日子。"所以黄帝铸镜...可能不止是传说?"
"是不是传说,去绍兴看看就知道了。"施丽娅站起身收拾拓片,帆布包拉链的金属声在餐厅里格外清脆,"我让张远山改订去绍兴的车票,下午三点的高铁。"她转头对赵婉儿笑,眼角的细纹里落满晨光,"你把镜泉村的照片整理好,到了绍兴咱们对看。"
赵婉儿立刻掏出手机开始翻相册,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一翘一翘。
李宝望着她屏保上的红牡丹,又望向施丽娅肩头的《终南山志》,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张远山的向导抱着罗盘站在酒店门口,正仰头往二楼张望。
"李宝!"张远山的大嗓门穿透玻璃,"向导说他堂哥在绍兴做古玩生意,说不定能帮上忙!"
李宝应了一声,伸手去拿椅背上的外套。
檀木珠从领口滑出,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望着施丽娅把拓片小心收进牛皮信封的样子,忽然想起阴司那面镜子里的月亮——或许绍兴的鉴湖,正浮着另一轮等待被照见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