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陛下的同道,一日是,一日权柄便在。”
王艮闻言,欲言又止。
“师兄想说什么?”
“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相同的两个人,人和人总会产生分歧。”
“那便要有一个人去迁就了。”
“师弟会迁就吗?”
“天地之间,天在上,地在下,于是大地便要迁就天,夫妻之中,夫为纲,妻子便要迁就夫。”
李显穆平静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做臣子的自然要迁就君主,这便是大道。”
屋中一时噤声,没人说话,三纲五常是说给百姓听的,是理学所提倡的,可他们是心学大佬,没这一套。
如今李显穆却说出这番话来?
这便是没话找话,在胡说八道。
李显穆心中在想什么呢?
弱小的服从强大的,这才是真相,皇帝的权力更大,那自然就要服从皇帝,若是有朝一日,臣子的权力更大,那就听臣子的,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沉默过后,王艮郑重的点点头,颇为认真道:“师弟所言,当真是真知灼见。”
杨荣闻言愕然望向王艮,在他的印象中,王艮是相当传统的士人,可如今竟然能接受李显穆睁眼说瞎话?
再一看李显穆毫不意外的神情,顿时心中凛然,看来他对这位心学正统派的领袖,了解还是有些不足。
自从前礼部尚书出京担任巡抚后,杨荣就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心学外来派的最高领袖,在以李显穆为核心的心学党中,牢牢占据着一个不逊色于王艮的重要位置。
二人大多数时候服从李显穆,一致对外,但在一致对外时,也会争夺心学内部的资源,尤其是李显穆担任吏部尚书后,有了人事权,双方之间的争夺就更严重了几分。
按照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无数学派旧事,一旦李显穆过世,这两派立刻就会分裂,而后就会因为对心学解释不同,而诞生出不同的派别。
现在民间之所以还没有出现其他的心学派别,是因为李显穆的身份太硬了,否则单凭王艮,是守不住这份基业的。
王艮说完后,便老神自在的沉默下来,他本身的性格自然不是这样,但位置发生了改变,自然行事也要变一变。
如今在心学内部,正统派本就处于下风,杨荣乃是内阁大学士,深受皇帝信任,内外皆有高官大员,正统派的门面人物则远远少于外来派。
好在正统派后继有人,于谦的前途很好,足以接过他的衣钵,若是日后能一路升迁到左右都御史,至少能站得住如今的局面。
王艮说了奉承话,杨荣自然不会拾人牙慧,沉吟后又问道:“元辅,如今汉王之乱已然平定,您借此机会,再次声威大振,工部如今在我们手中,工部改制正当其时,且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阻碍。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我担心,陛下还是会对您生出些疑虑来,毕竟人心难测啊。”
屋中几人纷纷点头,离间计这种东西,即便是不成功,也会膈应人,尤其是君臣之间,本就不可能真的亲密无间。
除非李显穆愿意主动卸下一部分权力,但那不可能,卸下权力,就是放弃了改制,那李显穆宁愿直接下台。
“那就做些让皇帝陛下高兴的事情,让陛下感受到,我们和陛下是站在一起的,是体谅陛下的。”
众人闻言纷纷疑惑的望过来,“元辅所说?”
“算算日子,距离孙贵妃待产,也不是很久了吧。”
李显穆抬眼望向众人,缓缓道:“我看陛下对孙贵妃的这个孩子很是看重,若是个男孩,怕是要直接立为太子了。
陛下一直以来都没有儿子,若是真的生下了长子,那立为太子,我看也很合适,若是陛下征求我等的建议,我等自然要秉公进言,诸位以为呢?”
秉公进言。
那便是同意。
“元辅说的有道理,储君早定,社稷才能安定,若真如元辅所言,我等定附从陛下!”
众人对视几眼,纷然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