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生盯着女儿的眼睛,皱起了眉:“丫头,可不兴骗你爹。你打小撒谎就爱摸后背,这个习惯我还不知道?”
李红英被戳穿了,脸上有些发烫,支支吾吾地说:“额……其实不是我朋友,是我自己,我不想干代课老师了。”
李振生一听,猛地从炕沿上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为啥?老师这么好的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为啥不想干了?”
女儿能当老师,一直是他的骄傲,村里的邻居见了他,都会夸一句“你家红英有出息”,他每次都笑得合不拢嘴。
“爹,您别急,听我说。”李红英赶紧拉住他,让他坐下,“我就是个代课老师,活多事多,工资还低。您在公司干一个月,都能顶我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而且代课老师不稳定,说不定啥时候就被辞了,不如在公司干踏实。”
李振生坐下来,喘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闺女,钱不是最重要的,老师是铁饭碗,体面!再说了,你堂哥公司现在规矩多,你来了也不一定能适应。”
“爹,我跟您不一样。”李红英笑了笑,“我上了这么多年学,都是到点上学、到点下课,早就习惯了有制度的日子,公司这些规矩我看了,觉得挺好,没啥适应不了的。
我们学校也有制度,比公司的还严呢,而且活多钱少,我早就不想干了。
再说了,只要我好好干,大伯和堂哥还能亏了我不成?”她没说的是,学校里的老教师总排挤她,把脏活累活都推给她,她早就受够了。
去了四季青公司,她不求能有特殊照顾,但至少没人会欺负她。
李振生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那成,我明天找你大伯问问,看看他咋说。”
他没说找李哲,一来李哲经常不在村里,二来不知从啥时候起,他对李哲有了些敬畏心。
李哲见了他,总是叔长叔短地喊着,笑脸相迎,从没说过一句硬话,可他就是不太敢主动跟李哲说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振生就起了床,比往常提前了十分钟出门,往四季青公司走去。
路上遇到了同村的马援朝,两人见面先是有些尴尬,随后相视一笑……
……
万安镇罐头厂。
初秋的廊方天气转凉,厂门口那排白杨树的叶子落了满地,被风卷着贴在褪色的红砖围墙上。
一辆白色伏尔加轿车和一辆卡车缓缓驶到门口,看门的老张头立刻打开铁门,笑着摆手让车子进去。
轿车稳稳地开进来,后面跟着的卡车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厢栏板里码着的竹筐隐约露出青绿色的黄瓜尖。
谢厂长听到动静,从车间里出来就看见李哲和王秀英从轿车里下来,连忙快步迎上去:“李总。婶子,您也来啦!”他之前去大营村拜访过,对王秀英还有印象。
“谢厂长。”王秀英笑着回应,目光扫视着万安镇罐头厂,她这段日子没少听这家厂子的名字,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见,厂子面积很大,打扫的也干净,西侧的厂房还隐隐传出机器的轰鸣声。
李哲说道:“今儿个请我妈过来,是想让她给厂里工人煮煮八宝粥,大家伙尝尝味道,提提意见。”
其实一开始,李哲劝王秀英来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好意思——怕自己一个农村妇女,在厂里员工面前露手会让人笑话。
后来李哲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八宝粥罐头本来就是要让厂里工人生产的,先让他们尝过味道,后续生产时也能更上心。
再者,让王秀英借这个机会露面,让大家知道这八宝粥是她研发的,之后自己以“好滋味”公司的名义给她发奖金,也能避免旁人说闲话,指责他假公济私。
她这才松了口,今早天不亮就起来收拾食材。
谢厂长语气热络的说道:“那感情好,今儿个可算是有口福了。前段时间,就听李主任说您做的八宝粥特别地道,我一早就想尝尝了。”
王秀英笑着摆手:“谢厂长客气了,一会你们多提提意见,觉得哪里味道不好,我再改。”
“我这就让人带您去厨房,厂里的煤气灶、大铁锅都现成的。”说着,谢厂长忙朝车间方向喊了两声,很快跑过来几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工人。
他指着两个人,“你们俩,帮婶子把车上的食材搬到厨房去。”
王秀英跟李哲打了一声招呼,就跟着工人去了厨房。
安顿好王秀英后,谢厂长又吩咐另外几个工人,“小张,带几个人把黄瓜卸了,送进三号车间,记得轻拿轻放,别碰坏了。”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凉,西红柿和黄桃的采摘期过了,眼下厂里主要生产的就是酸黄瓜罐头。
可酸黄瓜的采摘期也只有一个月左右,等这波生产结束,厂里的生产线就面临“断档”风险,这也是李哲急着推动八宝粥罐头研发的重要原因。
不过,在正式投入八宝粥罐头生产前,李哲心里还压着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好滋味”罐头目前的销路主要靠出口苏联,国内罐头市场还没打开门路,要是不能尽快找到国内销路,就算八宝粥罐头研发成功,后续的生产计划也很难顺利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