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音调,也没有去放大它的音量。
她只是让自己的存在,与这道频率达成了共振。
如同一颗心脏,与另一颗心脏的靠近。
她只是在每一次微不足道的地壳震动时,轻轻地、自然地,将这道频率向外推送一次。
仅仅是如此。
七日后,整条死寂的古道岩层,开始缓缓分泌出一种乳白色的树脂。
树脂在黑暗中凝结成珠,顺着地表的裂缝,悄无声息地滚落到地面。
有疲惫的牧人偶然拾得,以为是某种野果,下意识含入口中。
珠子入口即化,没有味道,但他的脑海里,却忽然听见了无数细碎的低语,它们来自脚下的大地深处。
“我还活着……”
“别叫我的名字,求你了。”
“嘘,让我歇一会儿。”
那牧人猛地停下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体-奔腾不休、追求着更高境界的真气,在这一刻,竟毫无征兆地、自然而然地减缓了流转的速度。
仿佛一匹狂奔了千年的烈马,终于得以停下,学会了如何呼吸。
这种树脂,后来被世人称为“息壤泪”。
不知过了多久,谢昭华循着冥冥中的指引,又回到了璇玑阁那口映不出倒影的古井旁。
井水依旧清澈,只是水面浮起了一层极薄的金色油膜,状如蜂蜜,却闻不到任何味道。
她鬼使神差地从旁边的竹林里折下一根细竹,做成竹勺,探入井中,轻轻搅动。
那层油膜坚韧异常,竟没有破碎,反而随着她的搅动,折射出一幕奇异的景象。
画面中,还是少女模样的姜璃,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厨房里,偷吃刚出笼的桂花糕。
她吃得满嘴都是渣滓,左边的眼瞳深处,飞速闪过一串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二进制流光,而她右臂上狰狞的魔纹,则像一条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正在精准地计算着“偷吃”这一行为所扣除的功德值。
就在画面即将终结的前一刻,那偷吃的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隔阂,直直地看向井面,看向了井外的谢昭华。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沾着桂花糕残渣的、狡黠的笑容。
“你们,”她的口型无声地变化着,“看得见我吗?”
啪嗒。
谢昭华手中的竹勺掉落在地,井中的一切景象瞬间恢复清明。
她呆立了许久许久,而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丹房,将自己穷极一生搜集、撰写的所有药典、丹方,尽数搬出,在井边付之一炬。
熊熊的火焰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原来……”她将焚烧后的灰烬,一捧一捧地撒入井中,喃喃自语,“原来你早就知道,‘它’在看。”
翌日,井底深处,开出了第一朵花。
花瓣纯白,却映着金色的脉络,人们从未见过,便将其命名为“不说梅”。
那微微颤动的花瓣上,映出的不再是万千光影,也不再是意气风发的笑颜,只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正努力地啃着一块甜到发苦的麦芽糖,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
与此同时,那些被风带走的“返魂实”孢子,并未就此散落四方。
一股来自极北苦寒之地的气流,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亿万孢子汇聚成流。
它们逆风而上,越过平原,越过山川,朝着整片大陆最高、最冷、也最令人敬畏的绝顶飞去。
那里寸草不生,万法禁绝,是一切规则的审判之地。
终于,第一颗孢子,在一股精准气流的裹挟下,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块散发着万古不变的冰冷与死寂的……黑色石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