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349章 你不收,相爷怎么收?相爷不收,陛下怎么收?我们怎么进步?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这一来二去,不出旬日,洛阳城中传言四起——

    首相府门路已开,李相爷肯收礼办事了!

    起初只是些商贾大族试探性地送礼,见果真未被拒绝,胆子便越来越大。

    不过月余,相府门前竟车马盈门,送礼者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麋贞、甄宓等姝见此眼前盛况,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她们不禁想起李翊那句“水至清则无鱼”,如今这“水”倒是活了。

    可其中游弋的,究竟是锦鲤还是鼍龙呢?

    “先上朝吧。”李翊整了整衣冠,沉声道,“回来再议。”

    放开收礼是李翊下令的,但一下子送礼的人变得这么多,也绝非是李翊本意。

    车驾行在长街上,两侧尽是等候送礼的车马。

    李翊掀开轿帘一角,只见有人怀抱锦盒,有人手捧画轴,更有人直接抬着沉甸甸的箱子。

    众人见相爷轿至,纷纷跪地叩首,眼中满是期盼。

    “相爷,人群将道路堵住,车马难行。”

    车夫回头冲李翊说道。

    “命武士前头开路,不必管他们。”

    对此,李翊选择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

    你们不是要送礼吗?

    那排队罢!

    什么时候轮到你,什么时候替你办事。

    洛阳的夏日格外闷热,在一众送礼的人群中。

    有一位来自荆州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眼前蜿蜒如长蛇的车队。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从卯时等到午时,相府大门仍是遥不可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严。

    他因保卫江陵有功,受封为荆州别驾。

    这本当是一个美差。

    奈何由于陈元龙获得了江南的军政大权。

    陈登肯定优先照顾淮南人。

    荆州的地位渐渐降低。

    兼之诸葛亮受贬交州,荆州群龙无首。

    这让李严看不到进步的希望。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放弃荆州的官位,希望调到京城里来。

    京圈可不好混,多少人挤破头往这里面钻。

    为此,李严只能放弃原来的高官厚禄,连降三级。

    然后到处托关系,才勉强调入京城。

    最后,只混得了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

    因为内阁的建立,分了九卿的权。

    光禄寺丞已大不如往日耀眼了。

    “这位兄台,莫不也是来求凉州刺史之位的?”

    前面马车上一位圆脸官员转过头来搭话。

    李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阁下如何得知?”

    圆脸官员哈哈一笑,指着前后车队:

    “这队伍里,十辆有八辆是为这事来的。”

    “听说凉州虽处偏远,却是油水丰厚的好地方啊!”

    “如今朝廷收复凉州三郡,尚未定下派往凉州的人选。”

    “资历厚者不愿往,资历浅者又不够格。”

    “陛下让李相爷推个人出来,这不,大家都来竞争此位。”

    李严心头一沉,他来京城半年了,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升迁机会。

    如今听说凉州刺史空缺,本以为是翻身的良机,哪知竞争者如过江之鲫。

    “看足下面生,怕是初到京城吧?”

    圆脸官员眯着眼打量李严,“在下鸿胪寺少卿王浑,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李严连忙拱手:

    “原来是王少卿,失敬失敬。”

    “下官光禄寺丞李严。”

    “光禄寺?”

    王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堆起笑容。

    “李寺丞年轻有为啊,不过……”

    他压低声音,“这相府门前送礼,讲究个先来后到。”

    “像咱们这样排在后头的,怕是连礼都送不进去。”

    李严顺着王浑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队伍最前方几辆华贵马车旁,站着几位身着紫袍的高官,正谈笑风生。

    “他们送的礼,听说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李严摸了摸袖中准备的礼单——

    一方端砚、两匹蜀锦,这在荆州已算厚礼。

    可在京城高官眼中,恐怕不值一提。

    正踌躇间,忽见相府侧门打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到最前面那几位高官面前。

    恭敬行礼后,将他们一一引入府中。

    而后面排队的官员们,只是得到一句:

    “相爷今日事忙,改日再来”的打发。

    王浑叹了口气:

    “……唉,看来今日又白跑了。”

    “李寺丞,咱们这样的小官,还是别做这非分之想了。”

    回府路上,李严心绪难平。

    他想起荆州时的风光,那时身为诸葛亮的副手,谁不敬他三分?

    如今到了京城,却沦落到连相府大门都进不去的境地。

    难道,当初离开荆州,真的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忽然,李严脑中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他在京圈无权无势,肯定是斗不赢其他高官的。

    既然自己连相爷的面都见不着,为何不转换思路,改为贿赂他府中的家仆呢?

    于是,次日清晨。

    李严换上最体面的官袍,来到相府侧门。

    看门的小厮正打着哈欠,见着李严,连眼皮都懒得抬:

    “相爷今日不见客。”

    李严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吊面值最高的景元钱:

    “小哥辛苦,这点茶钱不成敬意。”

    小厮眼睛一亮,迅速将景元钱纳入袖中,语气顿时和缓:

    “李大人客气了,只是相爷确实……”

    “非是求见相爷。”

    李严笑道,“只是路过,见诸位辛苦,略表心意。”

    一听李严不是要见李翊,只是单纯巴结我们。

    那就好办了,相府的仆役全都欣然接受了李严的好处。

    这般连着十余日,李严每日必至。

    不是给门房带些点心,就是给马夫捎壶好酒。

    相府上下仆役,从厨娘到花匠,竟无一不收过他的好处。

    时间一长,李严的家财也渐渐用光了。

    为了调到京城了,花了他不少钱。

    又只混得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根本没多少俸禄。

    这段时间不惜成本地给相府仆役送礼,以至于竟倾家荡产了。

    李严回到小院,望着四壁萧然的景象,不禁苦笑。

    昔日荆州别驾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连给相府家奴的赏钱都快凑不齐了。

    “老爷,厨下只剩半斗米了……”

    老仆佝偻着腰回禀。

    “您这个月的俸禄,似乎还要等上十天,我怕……”

    “知道了……”

    李严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的他,就是在抛下一切后,做最后的赌博!

    赢了,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输了,大不了肚子少二两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开门一看,竟是相府七八个家奴站在门外,为首的正是管事赵安。

    “李寺丞。”

    赵安拱手道,“这些日子承蒙厚赐,府中兄弟们实在过意不去。”

    “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赵安他们听说李严为了给他们送礼,送到了倾家荡产,家徒四壁。

    他们也是过意不去,所以专程找上门来,问李严有没有什么需求。

    李严心中暗喜,面上却推辞道:

    “诸位言重了。”

    “李某不过是见诸位辛苦,略尽心意,岂敢有所求?”

    赵安与众人对视一眼,叹道:

    “李寺丞高义!只是兄弟们受之有愧。”

    “您若不提要求,这礼我们日后是万万不敢收了。”

    李严故作沉吟,半晌方道:

    “既如此……李某确有一小事相求。”

    “李寺丞请讲!”

    “来日我若去相府,诸位只需当着众人面,向我行礼跪安便可。”

    赵安一愣,“就这般简单?”

    李严含笑点头,“就这般简单。”

    赵安当即答应下来。

    不就是跪个人吗?

    他们本就是干这个的,这事儿太好办了!

    三日后,相府门前依旧车马喧嚣。

    李严穿着一身半旧的官袍,拎着个寒酸的礼盒出现在队伍末尾,引来一阵嗤笑。

    “哟,这不是李寺丞吗?”

    鸿胪寺少卿王浑讥讽道,“这次又准备送什么‘活礼’啊?”

    周围官员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他们知道李严是外地来的,纷纷嘲笑他。

    你什么档次,跟我求一样的相爷,排一样的队?

    李严不以为意,只是静静排队。

    忽然,相府中门大开,赵安带着十余名家奴快步而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赵安高声道:

    “李寺丞到——”

    话音未落,十余名家奴齐刷刷跪倒在地,向李严行了大礼。

    赵安更是亲自上前,接过李严手中礼盒,恭声道:

    “李寺丞远来辛苦,请随小的入府歇息。”

    在场官员无不瞠目结舌。

    谁不知相府家奴向来眼高于顶,便是千石官员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竟对这小小光禄寺丞行如此大礼!

    王浑手中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李、李兄何时与相爷这般熟稔了?”

    李严笑而不语,在众家奴簇拥下昂首步入相府。

    在众家奴看来,他们拿得李严倾家荡产。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了,咱们必须给他服务到位啊。

    而就是李严这一走,身后顿时炸开了锅:

    “难怪李寺丞衣着简朴,原来是不屑与我们为伍!”

    “此人必是与相爷有旧交!”

    “快,备礼!我要去拜会李寺丞!”

    要知道,

    平日里相府那些奴仆,个个都是狗仗人势,鼻孔朝天的货啊。

    就算接见了某位官员,也不会行如此大礼,倍加礼遇。

    这个李严到底是什么人,后台竟如此之硬?

    不出半日,李严在相府受家奴跪迎的消息传遍洛阳。

    当夜,李严的小院门庭若市,各路官员争相拜访,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半个院子。

    大家都想着,既然见不着李相爷。

    那便退而求其次,改为巴结李严吧!

    李严一一应酬,来者不拒,礼单全收。

    待众人散去,他看着满屋珍玩,对老仆笑道:

    “明日备车,将这些礼物全都送到相府去。”

    次日,当李严带着数十箱礼物再访相府时。

    赵安早早迎出大门,亲自引他入内。

    路过前院时,李严注意到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官员,此刻眼中满是敬畏与嫉妒。

    书房内,李翊正在批阅公文。

    见李严进来,他放下笔,意味深长道:

    “李卿好手段啊。”

    “本相府上的奴仆,竟都被你收买了?”

    李严不慌不忙跪下:

    “下官不敢。”

    “只是见诸位仆役日夜操劳,略表心意罢了。”

    “……呵,你来之时,赵安那帮人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李翊轻声笑道:

    “还说你是此次送礼之人中,出手最为阔绰的。”

    “本相便想,你一个从荆州调过来的外官,如何能拿出如此厚礼。”

    “便想见你一见。”

    李严当一回黑中介,成功见到了李相爷。

    而相府上的家奴也因此赚得盆满锅满。

    可谓是双赢。

    只有门外那些人吃亏了,他们心甘情愿给黑中介送钱。

    到了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事宜,本相已经知晓。”

    “李卿确实好手段,当个光禄寺丞屈才了。”

    李翊澹澹说道。

    李严本就没想过要瞒住李翊,索性大方承认:

    “不敢当!严这点微末伎俩,在相爷面前便施展不出来了。”

    呵,真会说话。

    此言一出,相府周围人无不在那里轻笑。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