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畅的原因是……
她们的自由人好像不擅长接跳发球。
跌跌撞撞我终于过完后排接一传的轮次,最后到达1号位,是我的发球轮次。
指尖触到排球皮革纹路的瞬间,我刻意顿了顿,指腹用力按压着球面,将那股酸胀感压进掌心。裁判刚吹完哨示意发球轮次交换,我走到发球线后,没急着抛球,而是微微垂眼,让视线落在对面场地最右侧那个矮个自由人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否正常,或者其实能用不齿来形容。但此时此刻我只想利用我的优势、并且以同样的方法给对方报复回去。这是个颇具风险的念头,通常来说自由人是一传好的象征,所以发球要尽量避免直愣愣发到自由人怀里才对,可是我还是想试一下。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从自由人身上移开,扫过对方整个后排站位,眼神沉得像淬了冰。发球抛球的姿势在脑海里过了三遍,刻意调整了站姿,左脚往前半步,重心压低,让身体形成一个蓄势待发的弓。
我当然明白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胀起来,再缓缓吐出,我将所有的杂念都随气息排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手臂缓缓向后拉开,排球在掌心轻轻颠了一下,确定落点的瞬间,我能感觉到全身的力量都在往手臂汇聚——这一球,不仅要发过去,还要发得让她们记住。
手臂猛地向前挥出,排球带着破空的轻响直扑对面自由人身前。她慌忙抬手垫球,动作却比之前滞涩了半拍,球擦着他的小臂飞了出去,砸向界外。
ACE,发球得分。
耳后传来剧烈的欢呼,我却没分神,只是微微颔首,和队友们击完掌之后,我重新回到发球的位置。
真是意外,虽然我因为糟糕的一传而心情烦闷,但是现在拿着球站在场后等待发球,却猛然觉得这可能是我发球球感最好的一次。
再次,仿佛如有神助。
这次我瞄准的是自由人和旁边主攻之间的缝隙,并且靠后贴近底线的地方。刹那之间,排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疾飞而出,可是对面自由人和主攻却都没能动弹,因为她们不约而同判断这个球会出界。
所以她们同时下意识回头,想要看看那个球。
可惜,球堪堪压在底线。
边裁吹响尖利的哨音,宣判这个发球为界内。
欢呼声震耳欲聋。我回头,再次回到发球线,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朝我扔来一个新的排球,我顺势接住,然后把它抓在手里随意旋转。
对面的教练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喊第二个暂停。
她们在赌我没有第三个。
其实我也完全不确定自己的下一个发球究竟会不会有足够的效果,但是我也在赌。
只是在把球高高抛起,我向前助跑的时候,那颗排球在我眼中宛如陷入慢动作,完全是直觉,我想着:“这球没问题。”
我的发球轮,给对面卡了整整6分,并且对面的自由人之间受不了压力,一传完全崩溃。教练对她们的自由人丧失信任,为了对付我的发球,竟然最后采用了一个非常怪异、甚至前所未闻的接一传阵型。
那就是接应、两个主攻三个人来接一传,自由人反而躲在她们的身后,被保护起来了。
我觉得很好笑,这种快感是藏在骨缝里的,夹杂着些许自我责备和卑劣。就在这羞耻与兴奋的夹缝里,我沉溺在这短暂的愉悦里。
排球是个抑制与反抑制的过程,那流水般的运程,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轮到我们这边掌握形势,站在了高处。
剩下的只等对面那方是否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调整好状态,只是这点和气难,就像是互相镶嵌的齿轮,一旦哪个部分出现一点点卡壳或磨损错位,就会一步错步步错,牵扯到所有环节都出问题。
而我的超常发挥也使得我队伍里的大家纷纷变得正常,不再因为紧张或者焦虑而畏手畏脚,打得更近从容。
最后我们赢得了这场比赛,也以小组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淘汰赛。
按照规则,每个小组前二名会晋级淘汰赛,而作为小组第一的优势是会和其他小组的第二名碰上。
问题是,我们抽到的F组的第二名,是俄罗斯。
在小组内最强的对手是泰国,在这种虚幻的胜利之下,我们存在的问题其实一个都没有解决,只是暂时埋藏在名为胜利的阴影之下,如履薄冰走到现在。
那场比赛,是我排球生涯迄今为止发挥得最好的一次,我可以说我几乎要燃尽自己所有的精神和□□。
但同时,那也是我排球生涯迄今为止打得最痛苦的一场比赛。
我们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