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而出,闯进还带着料峭春寒的天地间,王子虚呼出一口白气,将脖子缩进大衣里。
冬末的天空如同一个不受关爱的孩子,脸上没有血色,即使白日高悬,光线也显得有气无力而惨淡。
主楼左右有两柱沉默的树,据说是以十万单价,从南方运来的树种,四人合抱,在这草木尽凋的季节,看不出死活,只有光秃秃的枝杈指着天,似乎在骂娘。
身为一棵没长脚的树,应该不会想到会光荣乔迁到这么冷的地方来。
简而言之,外面没什么看头,还冷,本就惨淡的心情被这凄清景致一渲染,更显伤怀。
他想,也许他不应该来这里。他应该听一首超长前奏的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什么都不要想,“让新年时祝福的空气,繁响地拥抱着自己,将种种烦恼一扫而空”,融入到普天同庆当中,或可减少自己的困窘。
可那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他此时所感受到的孤独,不是一床被子就能疗愈的。
他踩着步子,鞋底与冰冷地面接触发出孤寂的轻响。就在这片被抽离了色彩的静谧里,他看见了她。
陈青萝。
陈青萝裹在一件徒有厚度的深色大衣里,不合身的尺码让她显得娇小又笨拙。
她微微仰着脸,任由那稀薄的天光流淌在脸颊上,下颌到耳际的线条清晰而精确。
在王子虚的视野中,她仿佛自带一层微光,像一颗偶然坠入冬夜的星,周遭的萧瑟非但未能将她吞没,反而成了衬托她存在的凄清背景。
王子虚迟疑片刻,终于朝她走去。
“你……在看什么?”他轻声问道。
陈青转过脸来,用一种“这难道还不明显?”的眼神望向他,答道:“看云。”
王子虚抬头望了望天空,说:“这漫天苍白,哪有什么云?”
她又投来一道“这还需要解释?”的目光,平静地说:“这些,全部都是云。”
“哦。”
似乎担心他仍未明白,她补充了一句:“是高层云。”
“……我知道了。”
王子虚也将手插进衣兜,陪她一起看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王子虚终于鼓起勇气再度开口:
“宁春宴……有没有找你谈小王子的事?”
“说了。”陈青萝点了点头。
“你劝她了吗?”
“我支持她。”
“啊?”王子虚猛地转头看向她。
陈青萝的语气依旧平静:“我们杂志可以借此机会做一些文学上的深度评论,所以我支持她。”
顿了顿,她又轻声说道:“可我明明支持她,她却担心贸然发表评论,会影响到你。”
王子虚接口道:“其实我觉得吧,我不怕……”
话刚起头,却猝然断在半空中。他瞳孔微缩,背后倏地沁出一层冷汗。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陈青萝刚才说的不是“影响到小王子”,而是“影响到你”。
一阵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她发现了?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王子虚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但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语气保持平稳,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说道:
“影响到我?是影响到小王子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青萝转过脸来,微微歪头,漆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困惑。
“就是影响你啊。你正在角逐翡仕文学奖,宁春宴担心我们杂志社插手这事,会让你被文学圈找借口封杀,更难拿奖。”
王子虚如释重负,紧接着,一股暖意从心底悄然升起:“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我。”
“她一直惦记着你啊。”陈青萝说。
不知为何,王子虚隐约觉得——或许只是错觉——陈青萝的语气里掺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
她轻轻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语调,说道:“所以我建议她,不如以个人名义在其他平台发表评论,声援小王子。”
王子虚又是一阵感动,道:“其实我根本不怕被影响,文学圈早就视我为异类,再多几颗虱子也不会痒了。”
陈青萝却摇头:“不。文学圈至今没能拿你怎样,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讨厌你,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抓到确凿的把柄。如果做了这事,可能就有把柄了。”
第121章 尾巴里绝未寄存着灵魂-->>(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