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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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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水环城抱,来去日潾潾。

    丰沛至今在,汉事已千春。

    十月初九,徐州府沛县,清晨。

    作为汉高祖起势之地,沛县向来有“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的大名,兼带运河必经、倚靠微山湖、两省交界的地理优势,乃是当之无愧的南直隶守门大县。

    县城周长五华里,城墙高两丈,阔一丈八,护城壕深两丈,阔三丈。

    泗水悠悠,环绕北门和东门,泗水从南门前流过,在城东南与泗水交汇,三座城门前都有水旱码头,飞云桥架设在二水交汇处,舟来车往,商贾云集,极为繁华。

    今日天气不算太好,风来料峭,夹杂着雨滴,沾湿了行人的衣帽。

    然而即便如此,外城依旧聚集了十里八乡赶集的百姓,络绎进出,人满为患。

    “好吃热乎死面锅饼,不日弄人!”

    “达达,俺要吃俺要吃。”

    “县爷布告!皇帝陛下南巡途径徐州,军民百姓和气赶集,不得妄生事端!”

    “足炸热炒解拉猴!金金黄黄的解拉猴!”

    任由细雨飘落在身上的朱翊钧,静静站在城墙上,遥遥远观着赶集的场景,心中颇有些感慨。

    也不知多少年没见着这等场景了。

    在他印象里,十里八乡赶集是有约定俗成的,某某村赶每旬一四七,某某乡赶每旬三六九,亦或者逢五赶县里大集之类的——看来早在明朝便是如此习俗了。

    每到当日,必然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今日这喧嚣模样,似乎是正好赶上沛县赶大集的时候了。

    朱翊钧正看得入神,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

    “金轮法师,骆统领业已将沛县布防,请法师入城。”

    朱翊钧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翰林院编修孙继皋站在身后,一副脾约的模样。

    他自然是知道孙状元为何这般模样,却佯作不曾察觉。

    皇帝抬手朝不远处的蒋克谦,李如松等人招了招,带头走下城墙。

    孙继皋连忙越过一干厂卫,跟到皇帝身后。

    孙状元没走几步,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凑近皇帝,哀怨道:“金轮法师,果真不能换个称呼?”

    朱少爷,朱公子不是挺好?把它换了做什么呢?

    哪怕叫什么少将军,小爵爷呢!?

    朱翊钧扶着城墙边沿,拾级而下,闻言头也不回,背对着孙继皋静音呵笑。

    他今日一身僧袍,又穿着锦靴,腰缠玉带,戴着避雨的斗笠,混然一副四不像的模样。

    偏偏就是如此装扮,朱翊钧才体会到了武宗皇帝的快乐。

    他理直气壮地驳回了孙继皋的谏言,老气横秋道:“朕这是籍此感怀祖宗。”

    “当初武庙自称大护国保安寺秉秘密教、掌西方坛大庆法王,领占班丹。”

    “正所谓传承有序,朕如今自称金轮法王有什么问题?”

    真要论起来,他朱翊钧可是兼着释儒道最高传承的当世圣人。

    孙继皋堂堂状元,面对皇帝这般说辞,愣是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翊钧不给孙继皋继续发难的机会,顺势就说起了正事:“徐州几县官定赋税如何?实收如何?”

    皇帝回行在露了一面后,特地带上此前的先行官孙继皋,显然有用处的。

    说起正事,孙继皋便没了功夫纠结皇帝的称呼。

    他很快进入了角色:“好叫金轮法王知道,徐州各县的供赋,无论是额量还是种类,都相对固定。”

    “太祖至孝宗时,每年征收税米26177石4斗6升3合2勺,内荒地5571顷73亩,实在行粮地31944顷94亩,该徵折色银40631两6钱4分。”

    “嗣至景泰二年止,升科免豁,续有增减,实该地30498顷30亩9分,共徵折银39406两1分6厘。”

    徐州田赋的缩水,很大程度上不是什么弊政,只是黄泛影响之一罢了。

    简而言之,徐州一府之地,田赋一直在4万两左右,一个并不多的数字。

    “至弘治初,加徵银151两6钱9分,补齐了部分缺额。”

    “嘉靖时,徐州因人丁节年滋生,参差不一,户部曾有加派,但不过二年,徐州黄泛成灾,加派部分便被世宗免除了。”

    朱翊钧听得世宗主动免赋,忍不住稀奇地看了一眼孙继皋。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孙继皋脸色一黑。

    皇帝装和尚也就罢了,还真就念起佛偈挖苦起祖宗了——谁听不出来皇帝这是暗指世宗免赋就是“心生”,此后疯狂揽财就是“心灭”?

    朱翊钧手中空空,暗衬稍后上街得再买串佛珠,口中仍是云淡风轻的高僧模样,继续问道:“漕课呢?”

    运河经行的几个州府,都是要缴漕课税的。

    不仅如此,漕运课税还要负担火耗的部分。

    譬如浙江、湖广、江西三省,以及直隶的苏州、松江、常州、镇江等府,每年合计漕运入京二百五十万石漕粮,沿途至少损耗二三成,少的这部分,就要摊派到运河沿途州府的“粮里人户”——加船耗米,对船兑粮。

    这些税额也是大头。

    孙继皋作为先行官,查阅府志,探访人情,本就是本职,与皇帝微服私访前,也是做足了功夫。

    此刻他几乎脱口而出:“回陛……法师的话,自永乐六年起,朝廷颁布恩诏,定每年漕粮税额为12337两1钱3分,承诺‘永不加赋’。”

    听到这里,朱翊钧忍不住打断:“永不加赋?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孙继皋瞥了瞥嘴,自己又不是和尚。

    不过,朝廷还真没有辜负皇帝的不信任。

    他想了想,与皇帝解释道:“明面上确系再未加派过漕课,但,地方府衙往往收支无度,加派了许多别的名目。”

    “自孝宗以来,河道、闸口、沿岸均私擅自税,罔利病民,虽累诏察革,不能去也。”

    地方财政的来源,名目很多。

    按照最初的设计,夏税秋粮、徭役、漕课这种正经项目,理应能够覆盖徐州的收支用度。

    但地方衙门就是这样,喜欢把税收到几十年后。

    甚至到了中枢“累诏察革,不能去也”的地步。

    朱翊钧叹了一声罪过罪过:“徐州地方人杰地灵,在巧立名目一事上,想必很有慧根了。”

    孙继皋点头如捣蒜:“名目确实新奇。”

    “譬如民间进行田地房产交易时,衙门提供契约纸张和书写工本费,征收商税银三十五两左右。”

    “此后每隔几年便说税局变革,亦或者地址更换,府衙以此勒令重新加盖官印作为凭证,反复征收相关税款。”

    “又如正统初年,户部奉诏裁撤徐州年收钞税不足三千贯的税课局,徐州对上便停了缴纳,对下仍旧继续征收。”

    “再如正德年间,徐州以奉旨选练民兵的名义,自行加征商税一百一两九钱四分五厘,编入正税,助常年经费之用,而县官所征,实不止此,据说收到数千两,当年甚至为此闹出过一场民乱。”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什么劝募、摊捐、通过税、停泊税、运河沿岸商货税、商铺营业税……”

    孙继皋一口气不缓,报了好大一堆菜名。

    朱翊钧静静听着。

    等孙继皋说完,他才摇了摇头:“《会典》、《府志》上这些人尽皆知的事就别拿出来说了,说说你这个先行官的所见所闻罢。”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差点掀飞朱翊钧的斗笠,朱翊钧赶忙重新将松掉的系带紧了紧。

    皇帝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着实让孙继皋额头冷汗,得亏他这个先行官是真干了活的。

    他跟着皇帝走下城楼,站定之后,才缓缓开口:“据沿途百姓所说,巡拦、弓兵、拦截运河漕,勒索诈财之事屡见不鲜,少则三五文,多则六七两,雁过拔毛。”

    “还有提头等辈,于界关之首拦截商贩,动至数十里之外,诛求客旅,得厚赂则私与放行;弗得赂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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