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万石粟,除此之外再无入项。
官员俸禄花去大半,剩下的部分,又是修桥铺路,又是疏通水渠;
光是军队的基本后勤共计,相府国库都已经是咬牙维持,甚至恨不能请求裁军,以降低军队维护成本了;
维持现状尚且吃力,又哪来的力气换装、扩军?
于是,太宗皇帝、先孝景皇帝都没了办法,又碍于北方边墙、函谷关方向确实的现实需要,而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太宗皇帝抠门,舍不得掏少府内帑的老底,就采纳了晁错的建议,通过输粟捐爵,缓解了相府国库的军粮供应压力,从而变相的增强了北方边墙的防守力量。
同样的成本,却得到更多的粮食,不就是更多的兵力,即更强大的防守力量了嘛?
而到了先孝景皇帝年间,天下人也已经回过味儿来了。
这一手输粟捐爵,看似是让低微卑贱的商人,以及小有余财的地主,都能通过安全性极高(不用上战场)的方式,来得到做梦都不敢想的崇高爵位;
然实则,却也导致汉家的爵位,像货币超发后的纸币一样——成了谁都有、烂大街,根本没有任何稀缺性,甚至都没多少价值的荣誉称号。
想当年,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普通百姓清一色都是公士,也就是一级爵位。
但凡有人拿出自己的二级:上造、三级:簪袅的爵位,大家伙马上就能知道:这人是战场上下来的,而且手上还沾了人命,握着斩敌首级的武勋!
偶尔偶尔碰上一个四级爵位:不更,那就更是十里八乡争相嫉羡,甚至不惜以女妻之。
原因很简单:在秦所创立,并为汉家沿用的二十级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当中,一级公士、二级上造、三级簪袅之间的差距,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不过就是随着爵位等级的上升,可拥有的田亩更多些、宅子可以有更多的屋子——如公士一院一屋,上造二进,簪袅三进之类。
当然,这里的二进、三进,指的并非后世所默认的‘二进、三进的宅院’,而是单纯的:通过主屋内的通门,能进入第二间里屋,便是二进;
能通过主屋内,分别位于左右两侧的通门,进入左右两间里屋,便是三进。
但从第四级的不更开始,爵位所对应的地位、待遇,就会有一个小小的质变。
——不更之爵,可宅四间!
不是一个被分成四部分的屋子,而是四个单独的屋子!
此外,还有不更之爵最‘拿得出手’的特殊待遇:不用服更役。
这也是‘不更’这一爵位的名称由来。
在当时——在国祚新立,百废待兴的汉室初,一个能让普通农民不用服更役的爵位,已经是底层民众所能触摸到、所能接触到,同时能憧憬、幻想的极限了。
四级不更,距离一级公士不过三级,咬咬牙、拼拼命,再加一点点运气,还是有很大几率达成的。
至少比封侯拜相、称王称霸要来的实际,更像是‘梦想’,而非‘幻想’。
但在太宗孝文皇帝采纳晁错的建议,推行输粟捐爵之制后,汉家的爵位——尤其是不更以下的低级爵位,却是早已经烂大街了。
汉室初,底层民众清一色一级公士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但凡是有自家土地的家庭,都或多或少的拿出了点粮食,换回了一个三级、四级的爵位。
能有多大宅子、能不能免除更役尚在其次,主要是不小心犯了罪的话,能以爵抵罪,等同于买了个低阶复活币、劣质免死金牌。
普通农民尚且如此,家产达到十万钱的中产之家,更是动不动搞个六级、七级的爵位,狠狠体验了一把在汉室初,至少得队率司马才能拥有的‘显爵’。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级公士,反倒成了民间极其少见的稀罕爵位。
要么,是父亲为二级上造,自己非嫡子,分家出去,默认降一级成一级公士;
要么,就是街头上的闲人懒汉,没钱没粮输粟捐爵,亦或是早就‘以爵抵罪’,把爵位都用完了,降到一级公士,降无可降——再犯罪就要被贬为司空城旦,直接被纳入‘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