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方式更简单,纱布腹腔填塞,用无菌纱布或专用止血敷料压迫出血区。
不过麻烦在于填塞的纱布需要分期处理:48-72小时后二次开腹取出纱布,评估是否需进一步手术。
要是用可吸收纱布的话——可吸收纱布已经变成高值耗材,医大一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这种东西。
陈岩干脆不自己去琢磨,把这种选择题交给罗浩。
罗浩见不着急,巡回护士拿来纹式钳子,便先下尿管。
他扫了一眼患者阴会部——严重的局部畸形让正常解剖结构完全扭曲,原本尿道口的位置只剩一团瘢痕挛缩的皮肤。
罗浩伸手,接过纹式钳,金属器械在无影灯下闪过一道冷光。
左手两指精准分开挛缩的皮肤皱褶,右手持钳轻轻探入——钳尖在看似实心的瘢痕组织上微妙地停顿了半秒,突然向下一压。
“有了。“随着他低沉的话音,钳尖挑开一层菲薄的黏膜,露出针尖大小的暗孔。淡红色的尿液立刻渗出,在银亮钳尖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巡回护士知道罗教授来做的话会很快,可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倒吸一口凉气,巡回护士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这这怎么找到的?“
罗浩已经接过12Fr超滑导尿管,钳尖夹着管头轻轻一送,橡胶管像蛇归巢穴般滑入那个几乎不可见的孔道。
尿液引流袋瞬间泛起淡红色涟漪。
不多,但是有尿,陈岩和罗浩都松了口气。
“尿道口移位到阴囊后方了。“罗浩松开纹式钳,金属器械落在器械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瘢痕组织把开口遮得像条细缝,但触诊能摸到底下有条索状结构。“
麻醉医生盯着瞬间回升到90/50mmHg的血压数值,喉结滚动了一下:“您这手探尿道口的功夫,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泌尿外科医生呢。“
“练出来的。“罗浩扯下手套,上面还沾着血丝,“人不多见,我从前不是给夏老板打过下手么。“
呃……
这还能有联系?
麻醉医生知道罗教授和夏老板之间的关系,可人家夏老板是动物学专家,罗教授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没等他仔细询问,罗浩已经去刷手、换衣服。
巡回护士把尿袋挂好,嘴里夸着罗浩。
见罗浩刷完手回来,巡回护士抢在庄嫣前去给罗浩系无菌服的带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指尖刚抬起,在罗浩身后就放轻了动作。
她那双平日里麻利到能单手拆输液器包装的手,此刻却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
“罗教授,带子甩过来。”
陈岩一怔,抬头看了一眼。
现在的无菌服都是一次性的,经过改良,不像是十几年前的老式手术服需要有人给系带子。
现在的一次性手术服都是术者自己系带子。
巡回护士这是怎么了?拍马屁拍的如此细致么?
陈岩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水,自己上台的时候都没这种待遇,可小罗教授却不声不响的享受了如此高的待遇。
“罗教授,您抬下手。“她声音压得比平时低八度,手指灵活地穿梭着,系出的结刚好卡在罗浩腰后正中——这是她观察多次的独家手法,既不会硌着术者,又保证无菌服不会在手术中松脱。
带子系好后,她的手掌顺势在罗浩背后轻轻抚了一下,确认布料完全平整。这个动作快得像错觉,却让一旁的器械护士挑了挑眉。
等罗浩戴上手套,巡回护士突然半蹲下来。
她半蹲在罗浩身后,像京剧里的武生一样用蹲姿行走,保持着标准的无菌距离,手指虚虚地拎起无菌服下摆左右各抖了一下。
手术灯的光打在她发顶,能看见几根白发在无影灯下在无菌帽里闪着银光。
“您忙您的。“她声音里带着年轻护士绝不会有的那种笃定。
罗浩刚微微抬起脚跟,她就利落地把垂落的衣角拉直——这招是她三十年前跟老主任学的,能让术者褶皱的衣服变得平整,手术做起来也会舒服一些。
起身时,巡回护士马上躲到一边,让开无菌区,没做多余的动作。
可正是如此,却把巡回护士该有的分寸和不该有的殷勤都凝在这个动作里。
她退后两步打量自己的作品,眼神活像给将军披挂战甲的老勤务兵。
陈岩心里酸水泛起来。
罗浩平时也不来手术室啊,怎么下个尿管就……
不对,应该是柳依依的关系,通过柳依依联系陈勇,那可是罗浩医疗组的小老板。
一刹那,陈岩想的通透。
医院里医生还好说一点,护士想要晋级、发表论文,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给自己加个名字。
陈勇能发表论文,罗浩领进门,人家很快就成型。
原来是这样。
陈岩叹了口气。
罗浩却没这么多的想法,他认真查看术区。
看到患者的肝脏,结合乙肝病史,肝硬化应该是明确的,右肝表面除了硬化结节,也未见到明显的肿瘤性病变。
但是肝左外叶破裂,到底只是硬化的肝组织破裂还是肿瘤破裂,无法明确,也来不及明确,只有保命要紧,其他的事只有等他把命保住了再去考虑才有意义,否则他很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以后再说吧。
此时,到底是做损伤控制手术比如纱布填塞压迫止血还是做规范性的肝叶切除呢,罗浩也有些犯难。
但是考虑到肝脏病损这么大,肝内空腔体积大,单纯填塞可能效果不好,而且二期抽纱布也很艰难,不如直接切左肝外叶。
用时也不会太长。
快速思考后罗浩说:“陈主任,我建议还是做左肝外叶切除吧。”
“行,虽然患者状态差了点,我自己做还是有风险,但现在有你就安全多了。”
陈岩心里明镜一般。
“陈主任,您来,我给您当助手。”罗浩很客气。
陈岩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担责,找罗浩来上台帮自己,是因为情况特殊,没理由让罗浩主刀,承担风险。
“镊子。”陈岩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