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种深沉的惋惜,“您此刻的模样......实在非苏凌所愿见。委屈求全,示敌以弱,甚至......弃天子尊严于不顾,哀恳于苏某......这,绝非一代人君应有的气度。”
刘端浑身一颤,仿佛被针刺中,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苏凌声音沉稳而清晰道:“苏某亦知,圣上心中苦楚。更知,眼下之大晋,圣上之刘氏皇族,确已身处数百年未有之危局!权臣跋扈,皇权旁落,社稷飘摇,此乃事实,无可讳言。”
他话锋微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然,圣上!困境之中,委屈苟活,一味示弱,便可换得转机吗?便可让那虎视眈眈之辈心生怜悯,主动归还权柄吗?”“不会!绝不会!恰恰相反,软弱只会助长贪婪,退让只会换来更进一步的紧逼!圣上失去的,将不仅仅是权力,更是天下人心!是这大义名分!是这六百年国祚最后的一丝元气!”
苏凌踏前半步,虽在昏暗中也目光如炬,逼视着刘端。
“圣上需清醒!无论萧元彻权势如何熏天,无论地方势力如何割据,在这天下亿万黎庶心中,在这煌煌史册之上,大晋正统之天子,依旧只有一个!那便是您——刘端!”
“这名分,这大义,便是圣上您如今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底气!是那些权臣枭雄,穷尽手段也无法彻底夺走的煌煌正朔!”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却又无比现实。
“圣上此刻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更不是摇尾乞怜!而是正视这现实!接受这局面!”
“然后,利用您这‘天子’之名分,去做您身为天子,此刻尚且能做的事情!去做那些......于国于民,真正有益之事!”“而非终日困于权斗倾轧,被私欲与恐惧驱使,行那......派细作、密探、构陷臣工等帝王所不齿之事!若如此,圣上才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才是真正动摇了这大晋的国本!”
苏凌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既是天子,便当有天子的担当!有天子的血性!不在权术阴谋上较一时之短长,而在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上立万世之基业!”
“圣上心中若能真正装得下这天下人,急民所急,想民所想,又何愁得不到天下人的拥护?民心所向,便是最大的力量!这,才是破局之道!”
“呵呵......呵呵呵......”
刘端听完,却发出一阵凄然无比的惨笑,笑声在空旷的殿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他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痛苦。
“大道理......苏爱卿,你说得这些大道理,朕何尝不懂?朕......又何尝没有想过要振作?要奋起?”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愤懑与委屈。“可朕能如何?!你告诉朕,朕能如何?!那萧元彻......他就是一座山!一座朕穷尽一生力气也无法撼动半分的大山!他就压在那里!压得朕喘不过气!压得这整个龙煌禁宫都透不过一丝光亮!”
刘端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眼神变得涣散而恐惧。
“朕年幼登基,便被国贼王熙如同傀儡般操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朕盼啊......盼啊......盼着那老贼早死!终于......王熙死了!”
“朕以为......朕以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重振大晋昔日荣光!可结果呢?王熙刚死,朕就被他的部将,那些如豺狼般的沙凉逆贼从龙椅上扯下来!”
“他们掳掠朕,将朕视作奇货可居的筹码!需要时便争来抢去,不需要时便如弃敝履!朕继续盼啊......熬啊......在屈辱和恐惧中......终于......那些沙凉逆贼,也一个个都死了......”
他顿住,脸上露出一抹极度凄凉的笑容,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轮回宿命感。
“呵呵......王熙死了,沙凉贼来了......沙凉贼死了,萧元彻又来了......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朕这一生,就如同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次次的希望,换来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绝望!暗无天日!永无尽头!”
说到最后,刘端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因极致的愤懑而尖锐扭曲。
“王熙也好!沙凉贼也罢!萧元彻也好!还有那渤海沈济舟、荆南刘靖升、江东钱仲谋!他们!他们一个个!处心积虑,争权夺利,阴谋阳谋用尽!他们梦寐以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朕现在坐着的这个位子吗?!不就是这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冰冷刺骨的龙椅吗?!”
刘端猛地站起,张开双臂,状若疯魔,嘶声吼道:“可这个位子到底有什么好?!它带给朕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只有朝不保夕的恐惧!只有夜不能寐的煎熬!”
“他们想要?!他们想要就拿去啊!朕给他们!现在就给他们!何必如此虚伪!如此恶毒!用尽手段来逼朕!来折磨朕!直接说啊!来拿啊!!”
吼声在殿中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刘端瘫软下去,伏在龙书案上,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苏凌静静地听着这位天子发泄着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恐惧与绝望,脸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种深沉的凝重。
直到那呜咽声渐渐微弱下去,苏凌才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圣上......”
苏凌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这便是您的命。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既然生于帝王家,既然坐上了这位子,有些重量,就必须扛起来。逃避、抱怨、乃至......将这象征天下的权柄轻言相让,都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让更多人陷入苦难。”
他走向前几步,在距离龙书案还有数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沉静地看着伏案颤抖的刘端。
“圣上现在最该想的,不是这皇位带来的痛苦,而是......如何利用您仍是‘天子’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去做一些事情。一些......哪怕微小,但确确实实对得起‘天子’这个名分,对得起天下百姓的事情。而不是沉溺于自怨自艾,甚至......因恐惧和私欲,行差踏错,铸下大错。”
伏在案上的刘端,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抽搐渐渐停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他脸上泪痕狼藉,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般空洞绝望,而是充满了迷茫、挣扎,以及一丝......微弱的、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着问:
“那......那朕......朕该怎么做?朕......朕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是......才能是你口中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朕不知情!-->>(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