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多好啊!”
“只要你愿意立刻就可以一个都没有。”唐太斯说他本来就在探究他的思想像透过水晶球一般一下就看透了他脑子里的想法。
“啊!我已经说过了”神甫说道“我是厌恶谋杀。”
“但即使犯下了谋杀罪也是我们的生存和自立的本能所引起的呀。”
“无论如可我决不赞成。”
“但你老想着这事对吗?”
“愈来愈想得厉害啦唉!”神甫说道。
“你已经想出了可以使我们获得自由的办法了对吗?”唐太斯急切地问。
“是的假如他们碰巧派了一个又聋又瞎的哨兵守在我们外面这条走廊就好了。”
“他又瞎又聋的!”年轻人用一种极坚定的口气说道神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神甫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唐太斯竭力想把话题拉回来但神甫摇了摇头拒绝再谈这方面的事了。
又过去了三个月。
“你觉得自己力气大吗?”神甫问唐太斯。年轻人的回答是拿起了那凿子把它弯成了一个马蹄形然后又轻易地把它扳直了。
“你能答应我不到万不得以不伤害那个哨兵吗?”
“我以人格担保。”
“那么”神甫说“我们或许可以实现我们的计划。”
“我们要多久才能完成那必须的工作?”
“至少一年。”
“我们立刻就开始吗?”
“马上就开始。”
“我们已白白地耗费了一年的时间!”唐太斯说道。
“你认为那过去的十二个月是浪费了吗?”神甫用一种温和的责备的口吻问道。
“啊!对不起!”爱德蒙涨红了脸说道。
“算了算了!”神甫说道“人终究是人你大概还可算是我生平所见的人之中最优秀的呢。来我来把我的计划给你看看。”说着神甫拿出了一张他所画的设计图给唐太斯看。这张图上画有唐太斯的和他自己的地牢中间以那条地道连接着。
在这条地道里他提议再挖一条地道就如同矿工使用的巷道可使他俩通到哨兵站岗的那条走廊的下面。一旦通到了那儿就掘开一个大洞同时要把走廊上所铺的大石头挖松一块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哨兵的脚一踏上去就会塌陷下来而那个哨兵也就会一下子跌到洞底下那样他俩就把他捆上并堵住他的嘴他经此一跌一定会吓呆了的所以决不会有力量作任何反抗的。于是他们便就从走廊的窗口里逃出去用神甫的绳梯爬出外墙。唐太斯一听完这个简单并显然有把握成功的计划眼睛里就射出喜悦的光彩高兴得连连拍手。
当天这两名挖掘工就一起干了起来由于长期间休息已使他们从疲劳中恢复了过来而且他们这种希望多半命中注定了会实现的所以工作干得非常起劲。除了在规定的时间里必须回到他们各自的牢房里去等待狱卒的查看以外再没有别的事来打扰他们的工作了。狱卒从楼梯上下到他们牢房里来的时候脚步声原是极轻的但他们已学会了辨别这种几乎觉察不到的声音狱卒一直没有觉。他们在做这件事他们这次所挖出的新土本来可把那条旧地道完全塞没的但他们以极其小心的态度一点一点的从法利亚或唐太斯牢房的窗口抛了出去至于那些挖出来的杂物他们就把它碾成粉末让夜风把它吹到远处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一年多的时间就在这项工程里消磨过去了他们所有的工具仅是一只凿子一把小刀和一条木棒。法利亚边干活边给唐太斯上课时而说这种语言时而说那种语言;有时向他讲述各国历史和那些身后留下了所谓的“光荣”的灿烂的足迹的一代又一代伟人的传记。神甫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曾多少混入过当时的上流社会。他的外表抑郁而严肃这一点天性善于模仿的唐太斯很快学了过来同时还吸收了他那种高雅温文的风度这种风度正是他以前所欠缺的除非能有机会经常和那些出身高贵、有教养的人来往否则是很难获得的。
十五个月之后地道挖成了走廊下面的洞穴也完工了每当哨兵在这两个挖掘者的头上踱来踱去的时候他们可以清晰地听到那均匀的脚步声。他们在等待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来掩护他们的逃亡。他们现在最害怕的是深恐那块石头就是那哨兵命中注定该从那儿跌下来的那块石头会在时机未成熟以前掉下来。为了防止这一点他们不得不又采取了一种措施用支柱撑在它的下面这条支柱是他们在掘地道时在墙基中现的。这一天唐太斯正在撑起这根木头法利亚则在爱德蒙的牢房里削一个预备挂绳梯用的搭扣。突然间唐太斯听到法利亚在用一种痛苦的声音呼唤他他急忙回到自己的牢房里现后者正站在房间中央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哦!天哪!”唐太斯惊叫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啦?”
“快!快!”神甫说道“听我说!”
唐太斯惊恐地望着面无人色的法利亚法利亚眼睛的四周现出了一圈青黑色嘴唇白头竖起他惊呆了握在手里的凿子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什什么事?”他惊叫道。
“我完啦!”神甫说。“我得了一种可怕的病或许会死的我觉得马上就要作了。我在入狱的前一年也这样作过一次。对付这种病只有一种药我告诉你是什么东西。赶快到我的牢房里拆下一只床脚。你可以看到床脚上有一个洞洞里面藏着一只小瓶子里面有半瓶红色的液体。把它拿来给我或者不不!我在这儿也许会被人觉的趁我现在还有一点力气扶我回我的房间里去吧。谁知道我病的时候会生什么事呢?”
这飞来的横祸对唐太斯那一腔热血是个极沉重的打击但唐太斯并没因此被打蒙了头。他拉着他那不幸的同伴艰难地钻过地道把他半拖半扶的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立刻把他放到了床上。
“谢谢!”神甫说道他好象血管里满是冰那样的四肢直哆嗦。“我得的是癫痫病当它作很厉害的时候我或许会一动不动地躺着象死了一样并出一种既不象叹息又不象呻吟那样的喊声。但是说不定病症会比这剧烈得多我也许会出现可怕地痉挛口吐白沫而且不由自主地出最尖厉的叫声。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我的喊声要是被人听到了他们就会把我转移到别处去那样我们就会永远分离的。当我变得一动不动冷冰冰硬磞磞的象一具死尸那样的时候你要记住要及时地但千万不要过早地用凿子撬开我的牙齿把瓶子里的药水滴八滴至十滴到我的喉咙里也许我还会恢复过来。”
“也许?”唐太斯痛苦地问道。
“救命!救命!”神甫突然喊道“我我死我”病作得如此突然和剧烈以致那不幸的犯人连那句话都没能讲完。他全身开始猛烈地抽搐颤抖起来他的眼睛向外突出嘴巴歪斜两颊变成紫色他扭动着身子口吐白沫翻来复去并出极可怕的叫声唐太斯赶紧用被单蒙住他的头免得被人听见。这一作继续了两个钟头然后他最后抽搐一次便面无人色昏厥了过去简直比一块朽木更无声无息比大理石更冷更白比一根踩在脚下的芦苇更软弱无力。
爱德蒙直等到生命似乎已在他朋友的身体里完全消失了的时候才拿起凿子很费劲的撬开那紧闭的牙关小心翼翼地把那红色液体按预定的滴数滴入那僵硬的喉咙里然后便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一个钟头过去了老人毫无复苏的迹象。
唐太斯开始感到害怕了他担心下药或许下得过迟了他两手插在自己的头里痛苦而绝望地凝视着他朋友那毫无生气的脸。终于那铁青色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红晕知觉又回到了那双迟钝的、张开着的眼睛上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嘴里了出来病人有气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想动一下他的身体。
“救活了!救活了!”唐太斯禁不住大叫起来。
病人虽还不能说话但他用手指了指门口显得非常着急。唐太斯听了一下辨别出狱卒的脚步声正在渐渐靠近。那时快近七点钟了爱德蒙在焦急之中竟完全忘记了时间。年轻人急忙奔向洞口钻了进去然后小心地用石块将洞口遮住回到了自己的牢房里。他刚把一切弄妥门就开了狱卒随随便便地看了一眼看到犯人象平常一样坐在他的床边上。唐太斯一心挂记着他的朋友根本不想吃东西。他不等钥匙在锁里转动也不等狱卒的脚步声在那条长廊上消失就急忙回到神甫的房间里用头顶开石头一下子奔到病人的床边。法利亚现在神志已完全恢复了但他仍然十分虚弱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
“我想不到还能看见你。”他有气无力地对唐太斯说道。
“怎么这样说呢?”年轻人问道。“难道你以为会去死吗?”
“这倒不是不过逃走的条件全都具备了我以为你先逃走了呢。”
唐太斯生气了脸涨得通红。“你真的把我想象得那么坏”他大声说“竟以为我会不顾你而跑掉吧?”
“现在”神甫说“现在我知道我看错了。唉唉!这一次病可把我折腾得精疲力尽了。”
“振作一点”唐太斯说道“你会恢复的。”他一面说一面在床边上坐下贴近法里亚温柔地抚摸着他那冰冷的双手。
神甫摇了摇头。“上一次作的时候只有半个钟头作完以后我除了觉得很饥饿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我可以不用人扶就能自己起床。可现在我的右手右脚都不能动了我的脑袋涨这说明我的脑血管在渗血。这种病如果再作一次就会使我全身瘫痪或是死的。”
“不不!”唐太斯大叫道“你不会死的!你第三次病的时候(假如你真的还要一次的话)你就早已自由啦。我们到那时还会把你救回来的就象这一次一样而且只会比这次更容易因为那时必须的药品和医生我们就都有了。”
“我的爱德蒙”神甫回答说“别糊涂了。刚才这次病已把我判处了无期徒刑啦。不能走路的人是无法逃走的。”
“好吧我们可以再等一个星期或等上一个月假如需要的话就是等上两个月也无妨。这期间你的体力就可以恢复了!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确定逃走的时间只要一旦你感到能够游泳了我们就选定那个时间来实行我们的计划好了。”
“我永远也游不了了”法利亚说道。“这只胳膊已经麻木不是暂时的而是永久性的了。你来拍一下它从它落下来的情形就可以判断我说的有没有错。”
年轻人抬起那只胳膊胳膊沉甸甸地落了下来看不出有一丝生气。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相信了吧爱德蒙?”神甫问道。“信了吧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自从我得了这种病第一次作以来我就不断地想到它。真的我料到它会再次作的因为这是一种家庭遗传玻我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死在这种病上的。这种药已经两次救了我的命它就是那驰名的‘卡巴尼斯’。这是医生早就给我预备好了的他预言我也会在这种病上丧命的。”
“医生或许错了呢!”唐太斯说道“至于你这条瘫痪的胳膊这难不倒我你不能游泳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你背在我的身上游我们两个一起逃走。”
“我的孩子”神甫说道“你是一个水手一个游泳好手你一定和我知道得一样清楚的一个人背着这样重的分量在海里游不到五十吗就会沉下去的。所以别再欺骗自己了吧你的心地虽好但这种虚妄的希望连你自己也不会相信的。我应该留下来等待着我的解脱凡人皆有死我的死也就是我的解放。至于你你还年轻别为了我的缘故而耽搁了快走吧!我把你所许的诺言退给你。”
“好吧”唐太斯说道。“现在也来听听我的决心吧。”说着他站起来带着庄严的神色在神甫的头上伸出一只手慢慢地说“我以基督的血誓只要你活着我就决不离开你!”
法利亚望着这个年轻人他是这样的高尚这样的朴实又有着这样崇高的精神从他那忠厚坦诚的脸上可以充分看出信心诚恳挚爱和真诚的情意。
“谢谢”那病人伸出了那只还能移动的手轻声地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接受了。”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你那无私的诚意将来有一天或许会得到报偿的。但既然我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了你又不愿马上离开那就必须把哨兵站岗的走廊底下的那个洞填上说不定碰巧会踩着那块有洞的地面因而注意到那空洞的声音然后去报告狱官来查看的。那样我们的事就会败露的从而使我们彼此分离。去吧去做这项工作吧不幸我不能帮你的忙了。假如必要的话就连夜工作明天早晨狱卒没来之前不必回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讲给你听。”
唐太斯拿起神甫的手亲热地紧握了一下。法利亚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年轻人就去干他的工作去了他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忠诚地绝不动摇地去实现他对他那受苦的朋友所作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