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那死亡一般的寂静被打破。
但并非来自斐潜……
只见骠骑大将军微微侧头,对身旁一位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文士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黑胖文士,便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冷笑,随即催动坐下战马,不紧不慢地越众而出,在一队精锐骑士的护卫下,来到了跪伏一地的安阳众人面前。
审荣心中一紧,随即又生出一丝希望。
大将军派心腹军师前来接洽,这是好事!
说明对方愿意谈!
审荣连忙将头颅伏得更低,用更加谄媚的语气高呼:『罪民审荣,恭迎军师!军师明鉴万里……』
庞统却仿佛根本没听见审荣的阿谀之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颗血淋淋的首级之上。
庞统脸上浮现出了有些浮夸的惊骇表情,『呀!!!这……这是何物?!』
庞统用手指着那头颅,身体甚至微微后仰,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这……这莫非是……是安阳县令?!尔……尔等竟然杀了朝廷命官,一县之尊?!』
这一声惊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所有人都炸懵了。
审荣更是猝不及防,完全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庞统,只见对方脸上那惊骇的表情,一时之间就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这是怎么肥四?!
怎么你比我还会演啊?!
审荣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心中暗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在故意给我搭台,让我有机会陈述「功劳」?』
人总是喜欢听自己想要听的,看自己想要看的……
『正……正是此獠!』审荣连忙顺着话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悲愤而正义,『回禀军师!此狗官冥顽不灵,死心塌地效忠曹逆,竟欲胁迫全城军民,负隅顽抗,与王师为敌!罪民为保满城生灵免遭涂炭,不得已行此大义,为民除害!此乃……』
『住口!』庞统猛地一声断喝,直接打断了审荣的表功。
庞统脸上浮夸的惊骇,瞬间转化为如同法官般的森然表情,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审荣脸上,『审荣!本官问你!依《汉律》,杀害朝廷委任之地方长官,该当何罪?!嗯?!』
《汉律》?
何罪?
如同冰水泼头,庞统之言,瞬间将审荣心中那点侥幸和窃喜浇得透心凉!
审荣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这胖黑不是要我表功?!
他这是在问罪!
直到这一刻,审荣才猛地反应过来,对方根本不是在欣赏他的『投诚』,不是在肯定他的『大义』,而是在追究他『擅杀朝廷命官』的死罪!
『军……军师……我……我这是……』审荣彻底慌了,舌头如同打了结,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我是为了迎接王师……是为了安阳百姓……此獠他罪有应得……他……』
审荣徒劳地,试图将那安阳县令的人头摆正一些,就像是要试图证明自己言行的『正确』一样。
然而在庞统眼里,审荣所有的表演和狡辩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审荣自以为是的『聪明』,精心策划的『献礼』,在庞统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闹剧。
庞统根本懒得听他废话,厉声道:『《汉律》明载:弑杀长官,形同谋逆,罪在不赦!乃十恶不赦之大罪!审荣,你不过一地方豪强,谁予你的权柄,擅杀朝廷命官?!』
『不!不是!军师饶命!大将军饶命啊!』审荣彻底崩溃了,白幡脱手掉落,那颗头颅也滚落在泥泞中。他涕泪横流,像条癞皮狗一样向前爬行,想要去抱庞统的马腿求饶,『罪民知错了!罪民一时糊涂!求军师开恩!求大将军……』
庞统甚至不再看审荣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冰冷如铁,『审荣弑杀朝廷命官,罪证确凿,依律当斩!来人!将其斩立决!!以正国法!!』
命令一下,顿时就有如狼似虎的骠骑甲士立刻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把哀嚎求饶的审荣踩在了地上。
『仓啷!』
战刀出鞘,寒光闪现。
『不——!你们不能杀我!我为安阳立过功!我为百姓除过害!我要见大将军!我要见……』
审荣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四肢疯狂挣扎。
但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寒光一闪!
『咔嚓!』
审荣的嘶吼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喷溅出数尺之远,无头的尸体被甲士随意扔在泥泞之中,恰好与那位安阳县令的头颅滚落在了一处。
方才还声嘶力竭表功的『义士』,转眼间便已身首异处。
整个场面死寂无声。
所有跟随审荣出降的安阳官吏士绅都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庞统看都没看审荣的尸体一眼,目光扫过那些颤抖的降人,冷冷下令:『即刻起,骠骑大军接管安阳防务!审氏一族,涉嫌附逆、构陷同僚、侵吞公产、对抗王师,罪责深重,着即查抄家产,族中首要一并下狱,严加审讯!其余人等,暂不追究,各安其位,协助大军维持秩序,开仓赈济城中贫苦百姓!若有趁乱滋事、为非作歹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