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种对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最深切的怀疑从未消失过。
“这是总队长的命令么?”
林茂臣手里的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忽然狠狠把游戏机摔到了地上。
唐逸马上就明白了。
强制隔离,大概是安全部的命令。
唐逸可以想象诺兰的过激言论会是什么样的。他大概也听到了平等使者的话,他大概会质问,基地是否真的有控制病毒的方法,为什么不采取任何救援行动。
光是这些问题,就足够他的忠诚值被削减一半了。
进入卧室,唐逸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唐雅的房间,脚步顿了顿。水银经过他,熟练地将帽子和外套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此时Nas的影像投射在墙壁上,“欢迎回来,唐雅。”
唐逸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扯开领口的扣子,刷地一声拉开那扇飘窗的帘子。昏暗的天幕中有雷声滚滚传来,暴风雨就要来了。
唐逸看着一颗两颗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猛然转过身,一把拉起水银的手,不由分水就把水银拉进卧室里的睡眠胶囊中。水银完全没有反抗,服从地坐在那张他无比熟悉的床铺上,看着唐逸拉上胶囊舱两边的门。
舱内的灯光亮了起来,仓顶自动显现出夏夜星空的影像。唐雅的水杯和一些药瓶还摆放在床头的搁架上,水银微微抬起头看着唐逸,恍然觉得一切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唐逸一屁股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来,也没转过头,就突然愣生生说了句,“我们得见诺兰一面。”
水银也背对着他,说,“见他又能改变什么?如果他的忠诚值降到那种地步,就算是总队长也救不了他。”
“因为……”唐逸的嘴翕张几次,每次都因为那种难以言喻的焦虑和恐惧发不出声音。但是他知道,这种话,早晚有一天会被说出来。NAS不能监听他们睡觉的胶囊,这里是安全的。
“安全部这么迅速地下达隔离命令不让我们探望,说明他们害怕别人、尤其是我们听到诺兰说的话……”
水银的眼珠转动,微微侧过头,“所以?”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背过的资料,诺兰在战队里的资历很老,是跟我哥同期入训练营,并且同期毕业的……我在想,会不会他知道些什么……”
水银半晌没有做声。
唐逸又问,“你还记不不记得,我哥最后的那次任务,跟他一起执行任务的都有谁?”
水银害怕回忆那一天的事,但是现在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回想细节,“当时……我们奉命却捣毁一处叛军的海下据点。本来并不是一个很难的任务,那个据点中的叛军只是苟延残喘,海中作战对于我们来说又是最有利的。同行的有十多个分队,但是在进入对方的据点后十五分队走散了,我和唐雅还有两对十八分队的队员在一起。”
“那些十八分队的队员呢?”
“都死了。”
“他们说,我哥是被叛军在战队里的奸细杀死的,但奸细是谁?为什么不说清楚?”唐逸把大拇指的指甲放到唇齿间细细咬着,“你说过,唐雅中弹后,你的记忆十分混乱,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隐约的印象。那你有没有印象,在那之后,是谁把你救出叛军据点的?”
水银的身体有些僵硬。那一段记忆他尝试过回忆许多次,但是每一次一想到那里,就会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恐惧,潮水一样将他吞噬。刚刚形成的记忆瞬间便如雾气般再次消散。不论他多么努力,除了唐雅中枪的鲜明画面,他的记忆都像是握在手中的流沙,越是想要抓紧,就越是抓不住。
但在迷雾消散前他确实有抓到一点点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血、断裂的肢体、很多人在喊,晃动的灯光、不断闪过的钢化墙壁、还有……被汗水沾湿的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