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个人还要好。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会比晏长安对他还要好呢?
晏长安。
晏长安。
晏长安。
6然蹲在大街上,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几乎是要将它刻在心脏的最深处。
英俊的五官在口罩背后狠狠地皱在一起,声音沙哑,眼神空洞。
被你这么爱过,我这辈子都再也接受不了别人。
晏长安。
没有你的日子,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都快要撑不下去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
————
当电话响了第十三次之后，6然终于皱了眉将视线落在震动不停的手机上面。
陈凯锐的电话。
接通之后，6然还没说话陈凯锐那边就像是翻了天似的，噼里啪啦的就说开了。
“哎呦喂，我怎么听说6影帝这一脚直接把咱们女主角的经纪人还踹翻了？6然我觉你最近这脾气见长啊，还有这事儿我听说跟秦诺有关？”
陈凯锐没有丝毫责怪6然的意思，反倒是带着几分调侃跟好奇。
在他的印象中，6然向来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能够让他跟别人动手，啧啧啧，那对方得是说了多过分的话做了多过分的事才行啊。
至于秦诺…
想到这里，陈凯锐停顿了两秒钟，拧了拧眉头犹豫着开口：“我听说秦诺挂彩了，你不会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就被6然打断。
男人握着手机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眼神平静：“跟秦诺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是见不得别人说晏长安不好罢了。”
话一说出口，陈凯锐瞬间沉默。
他自然是知道这次选的女主角跟她的经纪人究竟是什么货色，只不过因为是投资人指定的女人，很多事情哪怕他是导演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够把6然逼到跟他动手…叹了口气，陈凯锐也没有继续再纠结这个话题，摇了摇头，“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今天可是给你打了不下十个电话啊，这遍你要是还没接啊，我恐怕我就得直接打11o报警了。”
陈凯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忍不住有些担心6然。
“我说真的，你今天状态不对，你说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摇了摇头准备开口拒绝，话却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顿住。
轻轻地笑了笑，6然开口道：“我在大学操场。”
陈凯锐一听完全是有反应不过来，有些想笑正准备开口吐槽6然为什么闲的没事跑大学回忆青春呢，话刚到嗓子眼里却突然顿住。
如果他没记错，6然跟晏长安，应该是大学时候认识的。
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陈凯锐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开车过去找你。”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前一秒，6然叫住陈凯锐。
“带点酒过来吧。”
“今天突然很想喝酒。”
说罢不等陈凯锐反应，便是切断了电话。
坐在大学的操场上，6然仰起头来看星星。
深蓝色的天空，悠远辽阔。
脑海中抑制不住的浮现出晏长安那张永远沉静温和镇定从容的脸。
“晏长安。”
“晏长安啊…”
6然眼神有些恍惚,声音低低哑哑的,已经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近乎于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当痛感麻木,沉淀在最深的心中变成了一种空空荡荡的失落感的时候。
6然微微地笑了笑,眸色幽深晦暗,隐约着有些委屈,又有些伤心,像个孩子一样仰着头看天。
明明过誓再也不要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的,明明过誓一定要坚强的撑下去,一步一步努力的走向晏长安去拥抱他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经历了白天的事情之后,6然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心中情绪翻涌。
晏长安啊。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他了？
情之一字,吞心噬骨。
求而不得,偏偏情有独钟。
陈凯锐来的时候6然整个人成大字状躺在操场上,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已经是将近十点多的时间,有风。
当大风吹过来,吹得树梢呼呼地响,再灌进6然解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衣里的时候,陈凯锐站在旁边,脑海中突然就回忆起之前跟晏长安在一起的时候,6然神气活现,张牙舞爪,像是全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他脸上的样子。
说不清楚。
似乎是他太瘦了的缘故。
就这样躺在这样,诺大的操场,安静的只听得到风吹过脸颊吹过树梢的声音。
陈凯锐突然就觉得6然有些孤单,似乎他就这样待在这里是不对的,又似乎,明明应该有另外一个人站在他身边才对。
只不过是叹了口气,6然便是感觉到有人来了。
扬了扬眉毛掀开罩在脸上的外套,看到陈凯锐手里提着的啤酒嘿嘿一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
不等陈凯锐坐好,6然就抽了一瓶啤酒出来,打开盖子仰起头来就往嘴巴里面灌。
他酒量不好。
可是今天偏偏就特别想要醉一场。
陈凯锐不过就是一会儿工夫把东西放好,还没反应过来呢,6然这边就咕咚咕咚灌下去两瓶。
“欸欸欸,你干嘛呢,想喝酒也不是这么喝啊,我可不想这大半夜的,一会儿再把你给抬回去。”
6然捏了捏手中喝光的啤酒瓶,冲着陈凯锐扬了扬眉毛,语气轻松,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的不对劲。
“放心,我自己能回去,大不了就是找个代驾嘛。”
开了一瓶啤酒跟6然碰了一下杯,陈凯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找个代驾？你这是想嫌自己最近上的头条还不够多？要再来一个6影帝深夜酗酒,疑遭遇情伤？”
遭遇情伤？
低着头琢磨了一下陈凯锐这句话,6然忍不住耸了耸肩膀,有些好笑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就变小了几分,深吸一口气,灌下一大口酒,仰起头来望向头顶的深色天空。
“我好好的,难道想喝个酒都不行吗？”
听到6然这么说,陈凯锐的表情忍不住变得有些复杂,喝酒的手都是微微一顿。
他知道6然心里苦。
或许他不了解6然跟晏长安在一起后来却用那样近乎于惨烈的方式分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可是他看得出来6然心里苦。
自从晏长安离开娱乐圈,彻底销声匿迹之后,6然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变化,他依旧表现的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可是一旦离开别人的视线,陈凯锐几乎没看6然笑过。
在电影开机的这一个多月里,6然平均休息时间每一天不过五个小时,说是为了拍电影减肥,可是还没到需要减肥的时候,6然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瘦了几圈,脸上的颧骨都隐约可以看得见。
甚至最让陈凯锐感觉到复杂跟难过的,是6然不说话的时候,他站在你的面前,竟是像极了当初的晏长安。
温和,礼貌,中间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的笑意再也不达眼底,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丝毫的生气。
叹了口气,陈凯锐抬起手来拍了拍6然的肩膀,“6然,我…其实这话不应该我来说,但是…”
“你这个样子,要是晏长安知道了,恐怕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我什么样子？”6然转过头来反问,看着陈凯锐的眼睛,沉默了三秒钟之后,轻轻地笑了笑,仰起头来看着头顶的天空,像是在跟他说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需要做的事情啊,太多了。”
“我现在每天过得不知道有多充实。”
“早上六点钟起床换衣服化妆来片场,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钟回家,再给我妈准备第二天吃的东西,学英语,学演戏。”
6然声音低低哑哑的,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看陈凯锐,轻轻地笑。
“我表现的这么好。”
“我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他,难道这就都不可以吗？”
6然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本身操场上又有风,陈凯锐没听清楚,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拿了一瓶啤酒递给6然。
“来,我们喝酒。”
一口气干掉一瓶,6然低着头也不说话,陈凯锐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看着6然被阴影笼罩着,情绪看不分明的侧脸,陈凯锐叹了口气,举起啤酒冲着他开口笑道:“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敬一杯酒纪念我们认识四周年。”
点了点头,6然也没拒绝,仰起头来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当初选你当男主角,我还真没想到会产生那么剧烈的化学反应。”陈凯锐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握着啤酒瓶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一转眼啊,我们都认识四年了,当初谁都不看好的新人,现在是娱乐圈鼎鼎有名的6影帝。”
6影帝？
6然扯起嘴角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仰起头来喝了口酒,扬了扬眉毛,很随意的开口问道:“你是在夸自己当初慧眼识金？”
没好气的瞪了6然一眼,“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顿了顿,眼中浮现了一丝感慨的神色,陈凯锐望向6然轻轻地笑了笑,“要说啊,当初我也只能算是一个力排众议。”
挑眉,6然坐正了身体望向陈凯锐,这么多年,他倒是一直都没有问过当初为什么,陈凯锐早就已经是圈内知名的鬼才导演,想跟他搭档的艺人犹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偏偏他却在那么多人里面,选中了当初完全看不到丝毫亮点的自己。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我？不怕我演得不好,砸了你鬼才陈的金字招牌？”
这话一问出口,陈凯锐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奇怪。
皱了皱眉,有些认真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居然不知道当初是为什么找你来演男主角？”
6然扬眉,仰起头来灌了一口酒之后方才摇头,“不是你慧眼识金？”
陈凯锐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别说我是不是慧眼识金了,说实话,当初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口,6然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陈凯锐看着6然的眼睛,沉默了将近三秒钟之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是晏长安。”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6然的瞳孔骤然紧缩,甚至是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紧紧地盯着陈凯锐,像是要看清楚他的话是真是假一样。
“当初你默默无闻,他已经是圈内鼎鼎有名分量十足的晏男神了。其实我跟他并不熟,也仅仅只是在几个公开场合见过几面,点头打过招呼罢了。”
“后来我为电影选角,他却自己找上门来跟我说,他有一个很合适的人想给我推荐,说绝对不会让我失望,就算是拍砸了,他也可以为我承担一切损失。”
陈凯锐看着6然叹了口气,眼神越的复杂起来,“我是看了他给我推荐的你拍的第一部电影之后,才决定力排众议让你当男主角的。”
“6然,慧眼识金的不是我。”
看着6然迷迷茫茫,恍恍惚惚近乎于失魂落魄的表情,陈凯锐有些于心不忍,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一直以为你跟晏长安的关系很好。”
“当初他从来不参加任何综艺节目,因为你一个微博艾特就飞回来,到后来你们两个人关系亲密的众所周知,我就一直没有多想,只当是你从来就知道这件事。”
6然缓缓摇头。
他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四年前当他获得那个电影机会的时候,他对陈凯锐充满了感激之情,只觉得被一个人肯定了,并且拼了命的想要做好这件事。
而四年后,他居然才终于知道。
他当初怨恨嫉恨了六年之久的人,才是那个帮他最多的人？
6然近乎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握着啤酒瓶的右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无声的笑。
晏长安啊。
晏长安啊。
6然抬起手来抚上左边胸口的位置。
晏长安说,这里是他给6然留下来的烙印。
原来烙印被下的这么早,原来烙印早就存在他的身体里面,深入骨髓,深入血液,深入灵魂。
那一天晚上6然喝了很多很久的酒。
直到最后他红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捏着啤酒瓶,已经站立不稳,晃晃悠悠,看什么都是重影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躬下腰,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压抑着,痛苦着,像是所有的情绪都抑制不住喷涌而出似的。
“晏长安…”
“晏长安……”
陈凯锐有些不忍,伸手想去扶他,刚一碰到,6然就抬起头来,眼神空空荡荡,看到陈凯锐就皱起了眉头,挥手将他推开。
“你不是他。”
哈哈大笑几声,6然一张英俊的五官都皱在一起,蹲在地上,近乎于绝望的自言自语。
“我当着全世界的面,把他给赶走了。”
“是我…是我把他赶走了…”
“你又怎么会是他…”
声音越来越小,6然的呼吸也逐渐的变得均匀,竟是直接就倒在地上睡着过去。
陈凯锐说不出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拍了拍6然的肩膀,想要把他叫醒,在开口的那一瞬间,看到6然连在睡梦中,都眉头紧锁,痛苦不堪的模样,又顿住了。
叹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就知道6然会喝醉成这样,看来他真的是要把他背回去安顿好了。
摇了摇头,陈凯锐蹲下身来正准备把6然往肩膀上扛,刚蹲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陌生号码。
皱了皱眉,由于工作的特殊性,陈凯锐素来不会接陌生电话,可是眼前这个电话却像是不依不饶似的,响个不停。
心中一动,按下接通键,在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时,陈凯锐表情有些诡异,眼神忍不住变了几变。
不知道在操场上等了多久,直到听到车子的声音,陈凯锐方才拍了拍身上的草站起身来。
远处走过来的男人一袭黑色风衣,逆着光,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究竟长什么样子。
直到走到陈凯锐的面前,男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冲他点了点头,视线就落在了睡在一边醉意昏沉的6然身上。
眸色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凯锐距离他很近,也只不过是感觉到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把6然交给我吧。”
男人终于开口,声线清润低沉,在这样的夜色里,像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大提琴音乐。
陈凯锐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的点头。
“你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还在为难怎么把他给弄回家呢…”干笑几声,站在旁边陈凯锐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脱下风衣外套,男人弯腰将6然从地上抱起,先是拢了拢他身上的外套,将拉链拉好,然后再把自己的风衣盖在6然的身上。
一系列的动作坐下来,竟像是演练过千万遍似的熟练自然。
陈凯锐站在原地没说话,可是看到男人眼中的深邃温柔,却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几分。
“6然太瘦了。”
男人将视线从6然身上抽离,望向陈凯锐淡淡开口。
对上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陈凯锐不知道怎么的,忍不住心中一跳,“这是拍戏需要,他……”
话还没说完,看着男人的眼睛,陈凯锐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来,顿了两秒钟,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他一天只睡得到不到五个小时,而且好像也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男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紧了紧抱着6然的力度,冲着陈凯锐招呼一声便是转过身向停车的地方走过去。
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陈凯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短短两月,瘦到不成人形的6然,被另外一个男人这样抱在怀里。
男人帮他扣扣子,拉衣角,做这些女儿气的动作,也丝毫不显得哪里突兀,反倒是隐约的让人生出了些许心酸的幸福感。
他们两个人啊。
陈凯锐叹了口气,将心中这些情绪全部都按捺下去,只是默默地期望,若是世上能够无意外,少恶意,他们,能够好好的在一起,那就好了。
一路上6然都在沉睡。
他本身酒量就差,再加上今晚心情压抑的厉害,硬生生的喝掉了不知道多少瓶啤酒,此时此刻酒精的作用上来,怕是无论如何打雷都不会醒了。
车子开的很稳,但是对于睡着的人来说,还是有些颠簸。
6然皱着眉头,像是嘟囔了一句什么似的,带出了满口的酒气。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在停车场停稳。
黑衣男人伸出手来给6然解开安全带,当目光触及到他眉峰中间的褶皱,右手微抬,忍不住帮他轻轻抚平了皱纹。
车子里面满是酒气,6然睡得昏昏沉沉。
男人深深地凝视着6然,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俯身在他眼睑上面印下一吻。
声音低哑暗沉,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压抑跟眷恋。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喝酒么？”
“6然,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抱着6然上楼,开门。
黑衣男人对房间明显是熟悉到了极点,甚至没有开灯,中途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出,直接找到了6然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男人站在床边,视线落在6然沉睡着的脸上面。
微微地抿了抿,眼中这一瞬间出现的感情,几乎浓烈到骨髓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思念,克制,矛盾,与隐忍。
男人缓缓勾了唇,俯身,在6然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很想你。”
“6然,你一定要乖一点。”
“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男人并没有停留多久,深深地看了6然一眼,便是转身准备离开。
在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身后躺在床上熟睡的6然突然开口。
带着隐忍的痛苦与思念,微不可察的颤抖。
“晏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