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谢谦的衣袖道:“表哥礼数就是周全,只是不知你是如何认得小云的。”
谢谦尔雅一笑,眼神清润:“小云姑娘的名声如雷灌耳,表哥我就是不想认识也不行啊,就怕别人说我孤陋寡闻呢。”
他的声音清淡温和,象三月暖阳里,缓缓吹来的和风,轻轻拂来,能扫去所有的烦忧,绯云很快就调整了情绪,笑道:“将军缪赞,我是来给二爷和大奶奶请安的,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绯云表现得落落大方,并没有半点不得宜之处,安宁皱了皱眉道:“何必急着走,听说你脱了奴才籍,那就不是阿奕哥哥的奴才了,见了面,完全不必来请安的,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阿奕哥哥,小云出来时,你可给足了盘缠?”
听这语气,就如同女主人打下人一样。
“阿奕哪里会亏待小云,再说了,那天老太太也是给了的,我这个少奶奶也给了不少,小云,你现在手中该还有些余粮吧,若是少了,我这里还有,有才能困难尽管提,阿奕若不在府里,我一定会帮你的。”顾清雪浅笑晏晏,声音轻柔明朗,一副温柔端庄贤惠的模样。
这话听起来关怀倍至,却是将绯云往泥里关踩,在别人听来,不仅显示她这个少奶奶的大方宽厚,还说明绯云如何地不知足,离开了理国公府,还到旧主人这里来打秋风,讨生活钱。
这种话,若在平时,冷奕勋听了铁定会翻脸,可此时他只是挑挑眉,淡淡地睨了绯云一眼,便移开目光。
绯云的心又揪痛了一下,鼻间就有点酸,忙笑道:“多谢大少奶奶,前儿个离府时,就该给大少奶奶您磕个头的,可您体恤,不肯受绯云的大礼,如今绯云欠下您这五百两,真不知何以为报,绯云又没别的本事,只会查案,若是将来大少奶奶再遇任何不测,绯云定当全力以赴,帮助大少奶奶。”
以为只有你会棉里藏针么?
不过五百两银子,你就拿来示恩,当初如果不是本姑娘救你,你早就连命都没了。
老虎不威,你当我是小猫咪呀。
看到底是五百两银子多,还是你一条命重。
顾清雪的脸色果然瞬间寡白,眼睛也泛红,安宁气得霍然站起道:“原以为你是个宽容厚道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刻薄,你太过份了,竟然往清雪姐姐伤口上洒盐。”
绯云正要说完,冷昱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轻轻将绯云拉到一边,斜睨着安宁道:“安宁,有的伤是表面的,不用洒药也会结痂,有的伤是刻在心里的,别人提不提起都会痛,至于伤口上洒盐,你不知道那能消毒,更利于伤口愈合么?”
顾清雪听了脸色更差,连身体都僵住了,她飞快地看了冷昱一眼,后者只是扬起眉,眼神凌厉,她又立即垂下眸去。
“相逢既是有缘,冷昱兄,既然遇上了,不若一起吧,何必要去隔壁。”谢谦笑道。
“不必了,我讨厌跟蠢人在一起用饭。”冷奕勋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说的蠢是,是连着自己和冷昱一起骂进去了吧。
果然还是一样的毒舌,更是情商低下。冷昱怎么说也是他的上司,竟然如此无礼。
“正好本世子也讨厌跟讨厌的人在一起,小云,咱们走吧。”说着,故意去牵绯云的手。
绯云不露痕迹地避开,自己先转身,就听冷奕勋凉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地传来:“不正点应卯,擅离职守,季绯云,你本月的风评差三等。”
绯云听得怔住,这厮是在公报私仇?
她可是才来上班啊,第一月的风评就被他打入最底层,丫丫的,这厮一天不让她难受,会二十四小时便秘吧。
看她愤怒地回头,冷奕勋浅浅一笑,那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净明媚,眸光湛湛地对上她幽怨地大眼。
竟然还笑,简直就是无耻。
听说要去文华书院,甘草果然很愿意,二话没说就上了马车。
再到案现场,绯云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她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再开始堪查。
“你……你说这是我家少爷?”甘草站在外头,只往屋里看了一眼,便迟迟不肯进去。
“是啊,你没看见那是他的头吗?”冷昱将他往屋里一提,说道。
甘草整个人都在抖,脸色苍白如纸,一步一步挪向屋里的尸体,待看清尸体的脸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看来,他对许森是真有感情,别的可以装,这一口血可是实实在在的。
好不容易将甘草救醒,他又扑向尸体,大哭起来。
冷昱怕他破坏还没有现的证据,将他拎开。
甘草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绯云和冷昱也没有过多地打扰他,等他哭得差不多了,便任他坐在一旁呆,自己继续查看。
“咦,你家少爷也会穿细葛布?”绯云拿着从柜里翻出来的衣服问。
“那不是我家少爷的。”甘草看了眼那件青色袍子,用力掼在地上,大声吼道。
“不是就不是啊,你激动个什么劲。”墨竹气得差点踹甘草一脚。
绯云检起那件衣服,现还有七八成新,衣形也比死去的许森小了两号,应该不是许森的。
许森也不会穿这种衣料的衣服,他的衣服不是绫罗就是绸缎,而且颜色花哨,而这件,是普通的印染,不有花色,连一般的掌柜也不愿意穿这一类布。
“可为什么又放在你家少爷的衣柜里呢?这不奇怪吗?”
“可能是周棋少爷的吧,周棋少爷虽然家境殷实,但他只是个庶出,手上不是很宽裕,会穿葛布衣也很正常啊。”
“不会,周父虽然官职不比你家老爷,却也不会穿这种衣服,甘草,你家少爷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啊,或者,喜欢上哪家姑娘了?”绯云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胭脂来。
甘草眼睛瞪得老大,一把夺过去道:“不可能,我家少爷怎么会喜欢女人。”随即又现自己说错了话,纳纳道:“不是,我是说,我家少爷最守礼,婚姻大事,自是听从老爷的安排,又岂会与人有私情。”
“我又没说你家少爷与人有私情,我只是觉得奇怪,这若不是女儿家用的,岂非你家少爷自个用?”绯云鄙夷地说道。
甘草瞪了绯云一眼,正要说话,眼睛却看向屋外,绯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学院的年青学子正从宿舍前走过。
冷昱笑着踱出屋子,“咦,你们几个也是许森的朋友么?”
“回大人的话,我等是同住这间院子里的人。”一个长相英俊的年青人因道。
“我乃是工部侍郎之子谢安,他是工部给事中郎之子赵越,而他是……”那名叫谢安的学子向冷昱介绍着,当指着落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年青人时,顿了顿,似乎有点为难。
“在下是临安县秋桦,见过冷大人。”那少年长得并不比刘益差,而且比起刘益来气质更加磊落阳光,眼神也是难得的干净坦然,整个人,如同朝阳下的一颗露珠,晶莹惕透,纯真如水。
只说是临安县人,并不介绍父母官职,看来,这个秋桦应该属于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平民学子,学院每年都会招收一批才华横溢的平民学子,通过层层考试选拨,这些平民学子,一旦入得文华学院,学习成绩都会出类拨淬,高于世家子弟。
为官进仕的更是不知凡几,每年状元及弟的那一个,肯定出自文华学院的平民学子。
他就是穿细葛布的。
而且,身形也与许森柜中的那件衣服大少差不多。
“此院因为出了凶杀案,不是不许你们踏足么?学院莫非没有为人们安排住处?”冷奕摆出几分官架子说道。
“回大人的话,我等自是知道官令,只是,有些东西遗留在此,想拿回去用,还请大人见谅。”谢安拱手道。
“不错,今天也是许学长过世的第四天,我等想在此烧些纸钱,祭奠下许学长,虽非同窗,但同是一个院子里生活过,学长又死得如此惨烈,我等也只是想尽尽同学之宜。”
秋桦也拱手道。
虽然他的身形与出身与罪犯很吻合,但是,绯云觉得不可能是他,这个少年太干净,干净得如同初出水面的清荷,不沾半点尘埃。
谁知,甘草突然冲出来,重重地推了秋桦一掌,并夺过他手中的纸钱香烛,摔在地上。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谢安恼怒地一掌劈向甘草,骂道:“狗奴才,你什么神经。”
“滚,滚开,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家少爷不用你们来烧纸钱,滚,快滚。”甘草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泼妇一样放声大骂。
谢安眼中阴戾一闪,拉过正在捡纸钱的秋桦道:“走,好心不得好报,这对主仆,简直就是活该。”
等几个学子走后,绯云拿了块帕子递给甘草:“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们?”
“大人,大人,肯定就是他们几个杀了我家少爷,肯定是。”甘草抹了所眼泪,大声道。
冷昱和绯云迅对视一眼。
“你有什么证据?可知污陷官宦子弟,可是大罪。”冷昱道。
“那姓谢的,从来就与我家少爷不对付,少爷赶我回府之前,还与姓谢的吵过一架,当时少爷还踹了他一脚,肯定是他怀恨在心,所以杀了少爷。”甘草道。
“哦,你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一遍。”绯云眼睛一亮道。
“哼,他家是养狼狗的,这只狼儿肯定也是他弄来的,呜呜呜,人都被他杀死了,还要污辱少爷,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甘草却没有正面回答,边哭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