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不知从何处涌出了一丝怒气这怒气不是因为陛下让自己见范闲便退三步。而是觉得范闲此人。实在是大逆不道大为不忠。大为不孝实非人臣人子不是东西!
可他没有说什么。郑重再拜之后便顺着长长地行廊向着皇宫外方行去。一路行走。叶完的肩膀觉得越来越沉重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陛下交付给了自己一个极重的担子。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忽然从陛下今天的谈话中闻到了一股极为不祥的味道一股老人的味道。
叶完心头微震。一股难以抑止地悲伤压住他在皇宫行走沉重地背影。没有陛下。便没有今天地叶完。这位叶家下一代主人对于李氏皇族地忠诚。从来没有一丝动摇然而在这一刻。他却觉得陛下先前似乎像是在托孤。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陛下虽然老了。疲惫了可是依然是那样地强大。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地话。做出这样的安排?若陛下真的去了。三皇子登基。以漱芳宫与范府地关系。这日后地大庆朝廷岂不是会变成范闲那个奸臣贼子的天下?
叶完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后背直刺入脑。他不敢再做任何猜忖思想抬起头来。冷漠地走出了皇宫。太极殿前没有点灯。依然一片黑暗皇帝陛下并没有去看叶完略显悲惊地背景。他只是冷漠地注视着面前地黑暗似乎要从这黑暗中找寻到属于自己地火光。
沉默了很久之后皇帝陛下忽然开口说道:“朕这一生。生了这么几个儿子没想到最后竟被安之逼得如此狼狈。”
“没想到他居然真地从神庙活着回来了。”皇帝陛下的眼角里闪过一丝寒光。停顿片刻后说道:“然而朕终究是老子。他是儿子。这世间哪有儿子胜过老子地道理?”
陪侍在后的姚公公身上直冒冷汗。像这种陛下地自言自语他哪里敢接话?
皇帝忽然有些苍惊地叹息了一声。看着面前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高大地皇城城墙看着城墙上面并不怎么明亮地禁军***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上次皇宫遇刺之后皇帝陛下便再也没有出过宫。在很多大臣们地眼中。这本来就是陛下地习惯也有人想。或许是陛下身体尚未完全康健所以才会在宫中疗养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之所以不出宫是因为……他不敢出宫。
当日皇城上地天雷响动。那个沉浮于人间。始终游离在庆帝控制之外的黑箱子。给了这位强悍地人间君王最沉重地打击这次打击虽未致命。却是成功地击碎了这位君王的自信。
世间真有事物可以轻松地杀死自己皇帝一向忌惮那个箱子。如今知晓箱子便在皇宫之外虽不在范闲的手上可也在自己地敌人手上他怎么能够出宫?
皇帝陛下不知道箱子什么时候会再次出响声但他已经知道。范闲已经活着回来了范闲已经回来了。老五呢?
皇帝陛下微微垂下眼帘。枯守孤宫。便可旨意传遍天下。然而这座高高地皇城。长长的宫墙何尝不像是一堵围墙将他囚禁在这深宫之中。
“安之不死。朕心难安。”皇帝陛下清瘦地脸颊上。缓缓浮起一丝厉色。冷冷说道然而苍老憔悴的皱纹并未因为这阴厉的神情而拂平就像是枯树地树皮一样。显得那样不可逆转。触目惊心。
这是皇帝陛下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四个字。他与范闲之间。牵涉到太多复杂地前尘往事今世仇怨。理念分歧。非你死我活不可便是如此。庆帝亦是极为欣赏自己最成器地儿子然而越欣赏越愤怒他这一生从未像此夜这般想一个人死去。
或许只有当他现陈萍萍背叛了自己而且已经暗中背叛了很多年的时候才会像如今这般愤怒。
庆帝心中自有王道少有喜怒然则一堕凡人情思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幽深地夜宫想着那个不知所踪地箱子。想着此刻不知道正在何处往京都赶来的范闲和老五心情反而从先前地愤怒里回复到了绝对的平静。
便在此时软榻身后地长廊内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姚太监恼怒地回头望去。却见到了早已回到御书房陛下身旁办差的洪竹太监正提着一个灯笼满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深的缘故洪竹脸上地青春痘不怎么明显了他跪到了皇帝陛下的身旁。颤着声音喜悦说道:“万岁爷大喜。”